手指刚碰到脸颊，就被人拉走，安凉想都不想，下意识用另一手照着楚骁的脸挥去。

男人的脸很金贵。

打不得。

他的声音冒出来，在她的脑袋里回响。

像是有人踩了她身体里的刹车板，她的动作在那一瞬全部停止。

手已经碰到了他，但是卸了力，不像打，倒像抚摸。

楚骁看着一脸茫然看着他的安凉，她看着他，眼里覆着一层薄雾，她还是不肯放出她压抑的悲伤，饶是染了雨露，看起来还是淡漠居多，零星的惊慌，像是落在水面上的叶子，那么纤细，那么脆弱，摇摇晃晃。

“我该怎么办？”

她木木然地动了动唇，楚骁觉得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彷徨真的问出口了。

她心里那个动荡的世界，他没办法理解。

没人能理解。

可能就连她自己都不太理解。

她的困惑也是痛苦的一部分

楚骁握住她的手腕，紧紧的，好像这样就能把她从那个拖住她的世界里拽出来。

“安凉……”她的手在抖，还是他的手在抖，已经分不清楚了，他们分享着彼此最脆弱的生理反应，“我们去看医生吧。”

他以为她不需要。

是他在逃避，是他在恐惧。

是他自私。

是他放任她在自己的世界里苦苦挣扎，还自以为是地以为她身边有他就够了。

不够……

不够！

楚骁低着头，单手拉着安凉，全身都在细细地发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安凉看着他，有些不认识他了。

这种陌生感像是一种镇定剂，直接注射在她的心脏里，麻木感封锁了她的痛苦，她的迟疑，还有说不清是她欠他更多，还是他欠她更多的犹豫。

她可以冷静地思考了——

他说要她去看医生。

她病了么？

受伤的人难道不是他么？

为什么让她去看医生？

安凉抽回手：“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去看医生？”

她看着抬起头的楚骁，注意力被他淡红色的眼角分去了一片刻。

他哭了？

又哭了？

为什么？

又是因为她么？

这一串问题让她越来越烦躁，恶声恶气地问道：“你哭什么？我是骂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楚骁声音很轻，好像没什么力气了：“你没有欺负我，是我欺负你。”

“那你哭什么？”安凉皱起眉，觉得他太奇怪了，这两天哭了多少次了，哭得她心烦意乱的，“别哭了！听到没有？”

说完，她立刻看向他，看他有没有听她的话停下来。

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瞬间，又觉得自己是傻的，他只是眼睛红了，她又没看见他掉眼泪，凭什么说他哭了，也许他根本没哭。

安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楚骁怎么可能哭呢？

他是楚骁啊，楚骁是不会哭的，他是一个机器人，她打他，痛的是自己。

他怎么可能哭呢？

怎么可能为了她哭呢？

安凉蹩着眉，揪着这两个问题不停地问自己。

她没发现自己执着的是问题，而不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