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芳芳跟秦复允说了一声，就开车回去。

车子开到一半，秦力终于接了她的电话。

电话里，声音嘈杂得很。

他像是在酒吧一类的地方。

覃芳芳问：“你在哪里？我有事找你。”

手机里的吵闹声渐渐的安静下去。

他应该是从房间里出来了，声音很迟缓，带着一点点的酒意。

他喝酒了：“找我？你配说这句话？”

“覃芳芳，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覃芳芳心口刺痛，深吸了一口气，她手按在方向盘上：“我真的有很着急的事。”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或者，我换一个说法，秦总现在有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秦力轻嗤着笑了一声：“交易？”

覃芳芳闭着眼睛说：“是。”

男人隔了一会儿才道：“夜色，五分钟，五分钟到不了，别来了。”

说完，不给覃芳芳讨价还价的余地，立即挂断了电话。

覃芳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前方路况，离这里到夜色，一路畅通，最快也要十五分钟。

五分钟，他根本就是自爱故意刁难她。

可是，许枝不能等！

覃芳芳一咬牙，将车子掉头，一脚油门直往下踩，一直踩到了底。

秦复允在警察局外边等了两个小时，终于接到覃芳芳的电话，她给了他一个号码，让他直接打电话，然后就能去见许枝。

彼时，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钟。

秦复允沉声问道：“你答应了秦力什么？”

电话那端的覃芳芳没说话。

“芳芳！”

秦复允的声音高了一些，更厉了一些：“你不说，我不介意亲自打电话给我哥！”

覃芳芳才缓慢的，像是带着一点儿自嘲的笑，出声道：“我和你哥以前是夫妻。”

“复允，帮帮枝枝，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了。”

然后，她将电话挂断了。

秦复允深了一口气，看着车前镜里自己的影子，他胸口一团浊气闷堵着，怎么都撒不出来。

他和秦力是亲兄弟，大小失散的亲兄弟，能够相认，是因为覃芳芳嫁给秦力之后，固执、不懈的寻找，才将他找了回来。

他本来是作为覃芳芳给秦力的三周年结婚礼物，可是谁知道，结婚周年，她跟秦力离了婚，还因为杀人罪，被关进了监狱。

秦复允苍白的指骨用力的握了握方向盘，他冷着脸，推开车门下来。

打了一通电话，果然在这个时间点，被带进去，见到了许枝。

许枝蜷缩在房间角落里，她白色的病号服上还有血迹，眉眼低垂着，两边长发半散，将她的脸遮挡着。

秦复允得到允许，慢慢走过去。

听到声音，她陡的浑身一颤，像是受到了惊吓，猝然抬起头来。

那狰狞的伤，与她眼中惊鹿似的眸光交相错应着，令秦复允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

她无神的躺在床上，虽然看着还有气息，但心却像是彻底死了。

“是我，复允，你的主治医生。”

她眼睫眨了眨，眸中视线集中在他的脸上，像是在辨认。

秦复允站在对她来说，算是安全距离的位置，不再往前。

脸上带着柔和，能镇定人心的温暖：“我回来了。”

“尔安，你还好吗？”

女人脸上迷乱的神情在刹那间沉淀下来。

她眸子里的光终于聚拢了起来，像是认出了他来。

秦复允又笑道：“你说哪天我要是来了夜城，你要请我吃顿饭以尽地主之谊，我现在来了，尔安，叶尔安小姐，你打算实现你的承诺吗？”

女人无神的那只眼中率先掉下一滴泪来。

像是裂口里的伤，流脓化了水。

秦复允知道她是清醒过来了，他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

许枝将手送到了他的掌心，他掌心里熟悉的温度，令她迷乱的心一瞬间安定下来，像是找到了彼岸。

“还记得你自己做过什么？”

许枝点了点头，她眼中含着泪，脸上却带着很平和的笑：“记得，我捅了许霆深。”

虽像是喝醉酒人的冲动行事，可是她记得很清楚，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她看到了手机上，九九被人绑架的照片，她趁着医院的人不注意，溜了出来，偷了一把手术刀。

她没有那么恨过，所有理智都被怨恨所遮盖。

他逼着她放手！

夺走了她的女儿，却没有好好照顾九九！

他该死！

既然没法儿逃脱，那就一起下地狱！

她拉着他一块儿死，九九也不用再受罪！

然后，她真的捅了许霆深。

还记得他身体里的血，温热的从手指尖蔓延到掌心，从温热到冰凉，到凝固。

许枝垂头，摊开掌心，看着还残留的，褐色的血斑。

秦复允道：“你在警局门口行凶，就算许霆深不追究，警方也会追究你的责任。”

许枝很平静，平静得过了头：“他没死？”

秦复允握了握她的手：“尔安，你不是为他活的，忘了我告诉你的，你是一个全新的人，你叫叶尔安，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而现在的她，一股子沉寂的，想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消极。

许枝抬头看他：“我想做叶尔安，但是，他们都要让我做许枝。”

“做那个一无是处，被人踩在脚底翻不了身的许枝！”

“我会帮你！”

许枝眼中茫然，很快，她摇了摇头。

明明在笑，可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瞧得人心里一层一层堆叠着难受：“你帮不了我，谁都帮不了我，复允，他想逼死一个人，除非真的死，否则，逃不掉，怎么都逃不掉。”

“他现在已经在生死边缘！”

秦复允用力捏了捏许枝的指尖：“假如你连叶尔安都当不了，那就做回许枝！你要帮自己！”

“听着，我会找律师，你在我这里有看诊记录，你的病，不该是谁踩踏你的工具，而是你的武器。”

“记得我说过吗？真真假假，真假交杂，令人分不出来，才是真的赢！”

“不管你是叶尔安还是许枝，你要懂得怎么利用所有你能利用的，走出来！赢下去！而不是一直被困住，被逼杀！”

许枝恍恍的问：“我可以吗？”

秦复允眸色深浓：“相信我，只要你能配合我逃过这一次，那么，你人生的转折，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