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打到车。

许枝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靠近傍晚的时候。

秦复允在酒店大厅里等她。

看到她下车，就从里边出来。

第一眼，秦复允就看出来她状态不好。

“吃了？”

许枝摇了摇头。

秦复允略过她的恍惚，很温和的微笑道：“那就叫客房服务吧，刚回来，也没必要为了吃一顿饭，再特地跑出去。”

许枝现下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她全身的气力都像是被抽干了，两条腿上的力，是强支撑着，才能往前走。

没有拒绝秦复允的好意，她跟着一块儿上了楼。

客房服务很快就过来，秦复允给她点了好入口的粥，许枝喝了一点儿，就不想再吃。

秦复允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拿了纸巾。

“想不想聊聊？”

他很担心她的病情，昨天才经过一轮治疗，像这种催眠式的暗示，其实并不适合太频繁的进行。

在她的新人格与旧人格完全融合之前，外人太频繁的介入，很可能会导致她人格上的混乱，分不清究竟自己是谁。

但是，如果任由她负面的情绪占据主导，那么他的治疗就成了无用之功。

秦复允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跟她谈过之后，再确定是否介入。

许枝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恍惚。

她似乎是不怎么想开口的，可是又很犹豫。

秦复允并没有催促她，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出声，问道：“你和芳芳认识多久？”

秦复允很意外，她所感到困扰的点，会是覃芳芳。

没有隐瞒，对于他这个病人，假如她感觉到一点儿不被信任，那他之前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前功尽弃。

“很久，早在她入狱之前。”

他等了等，才说：“她的前夫，秦力，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我们从小失散，是芳芳找到我，可笑的是，我哥，秦力，却将帮他找回亲人的女人送进了监狱。”

“她想方设法想让秦力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亲人，而秦力，却在竭尽所能的令她家破人亡。”

许枝很意外。

他竟对她这样坦白。

迎着她的目光，秦复允温声道：“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和芳芳是朋友，你也是。更何况，我和他没有往来。”

许枝知道他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和秦力撇清关系，也是为了让她完全的信任他。

她当然信任他，只因为，他是覃芳芳所相信的人。

“那你知道，却不阻止，是因为我？”

“是因为你，也是因为她的执念。”

秦复允道：“每个人都有执念，就像你对许霆深的固执跟恐惧，她也有她的固执和恐惧，除了自己，没有人能真正帮谁。”

“不！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这句话，她同样对我说过。”

秦复允半倾过身去，琥珀色的眼睛，明明很温柔，却像是藏着旋涡，能将人瞬间吸附进去，令人不由得就听进了他的每一句话。

他说：“许枝，每一个人都有她自己的路要走。”

是，每一个人都有她自己的路要走，而覃芳芳，为了她，却走了另外一条崎岖危险的路。

许枝眼皮往下耷拉，她垂着头，轻轻的点了一点。

有些没精神。

“我想睡了，秦医生。”

秦复允知她已有了自己的决断，放心的同时又担心。

放心的是，她之前唯一能控制住内心魔的，只有她的那个小女儿。

而偏偏，她的女儿，现在在造成她心魔的男人那里。

但现在，她有了另外一个可以牵制她本人人格的卡环。

那就不必再忧虑，受他影响而在慢慢成长的那个人格会独立出来，混乱她的神智。

担心的是，她会因为对覃芳芳的愧疚而做出什么过度偏激的事情来。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对于她的治疗，在临床上，本也是一个大胆的突破。

秦复允只希望，覃芳芳的事，对她不会是一个负面的影响。

关了门出去。

许枝未关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眼前都是覃芳芳那饱受屈辱的样子，也有刚出狱时，她意气风发的模样。

许枝猛的睁开眼。

她爬起来，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拨下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许霆深正在跟海外分公司的人开视频会议，看到来电显示，他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视频另外一边的各高层，一个个都傻眼。

看着他们在工作的时候简直就像是魔鬼附身，毫无人情可言的大老板，此时竟会因为一个电话，做出中断会议的决定。

且，还是那样的毫不犹豫，都惊掉了下巴。

许霆深推门出去，站在书房外的扶栏处。

眉间有些说不出来的，松散模样。

跟刚才在会议上肃穆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是我。”

早上见过覃芳芳，他就做了调查，覃芳芳给她买了新手机，她的号码是多少，他很清楚。

淡应了一声：“如果你是为了跟我说这句废话，那可以挂了。”

说时，他就要切断通话。

电话那端的人飞快道：“我有事找你。”

他没回。

许枝舔了舔嘴唇，耳旁是静默到令人有些心惊的呼吸声。

“许霆深。”

“一个小时，如果你不能出现在我面前，免谈。”

说完，他把电话挂了。

回去继续会议。

许枝看着手里已经暗下来的屏幕，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应该在公寓，老宅那里，听说许有谦夫妻已经从医院回去。

许枝拿了门卡，还有手机等，从楼上飞快下来。

从她这里到许霆深的公寓，大概正好是一个小时。

假如她动作快一点儿，能够赶得上。

她心“噗通噗通”跳着，浑身的血液都在流动，从出狱到现在，从没有一刻，像是整个人都活起来，站在迎风的山头，能够有勇气去做一切可能的事！

哪怕是从山头跳下去！

她不能再让芳芳为她付出！

不能再躲避！

不能再害怕！

她不是一无所有啊！她有女儿！还有覃芳芳这个可以豁出命去的朋友！

许霆深，她既摆脱不了他，那就直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