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对许霆深的亲近，这段时间以来，许枝都是看在眼里的。

孩子今天早上一起来，就兴奋得蹦蹦跳跳，是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终于能和她一块儿过年吗？

兴许也有这一部分的原因，可是更多的，许枝知道，是因为小丫头对许霆深这个父亲的认可，进而对一个家的认可。

她想要一家人都在一起，想要团圆，想要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也能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有爸爸还有妈妈的陪伴，可是，许霆深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许枝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孩子。

在她自己，也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失落。

明明，她一直都很清楚，她和许霆深是怎样的相处方式，也很清楚，她和他最终的归宿会是什么。

但，可能是那天晚上的夜太黑，而他又太过温柔了些，以至于，即便她嘴上强硬的否认着，心里也一再的告诫自己，可是潜意识里，却还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奢望。

是的，奢望，到了这一刻，她竟还能抱有那种可笑又可怕的念头。

嘴角扯了扯，自嘲的摇了摇头。

许枝道：“他把我们忘了，我们也能暂时把他忘掉，九九，有妈妈陪着你，不开心吗？”

“你看外边的烟火，多好看？等你吃完了，我们一块儿出去看烟花好吗？”

“还有，你可能一直都不知道，芳芳妈妈也在这里呢！”

果然，提到覃芳芳，九九的眼睛亮了一下，失落的表情也被诧异和欢喜所掩盖。

她赶紧抓住许枝的手，不敢相信的问：“是覃芳芳妈妈吗？”

小家伙连名带姓的，就怕许枝是弄错了。

许枝点点头，眼里闪着泪花。

“我去把芳芳妈妈叫过来，咱们一块儿过年，好吗？”

九九一下从凳子上滑下来，欢喜道：“芳芳妈妈已经来了吗？妈妈，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九九呢？九九好久没有见到芳芳妈妈啦！”

许枝看着小家伙连蹦带跳的往外跑，赶紧跟上去：“你慢点儿！”

暗暗的吐了口气。

她原是不想要让孩子知道覃芳芳也在这儿的。

九九这个孩子是比一般的孩子要聪明机灵，可是再聪明机灵的孩子，也还是抵不过大人的诱哄跟欺骗。

许枝担心，被孩子知道覃芳芳的下落，会叫有心人从九九这儿哄骗着知道芳芳的消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秦力既然能够带着王局找到这里来，那么说明，秦力是已经确定覃芳芳在许宅里的，那么，九九知道不知道，都不再是问题。

反而是，许霆深是否愿意庇护覃芳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把欢喜的往大门口去，想要迎覃芳芳的小家伙给带了回来，许枝道：“芳芳妈妈在客房里。”

九九眨了眨眼睛：“芳芳妈妈是什么时候到我们家的？九九为什么不知道？”

许枝道：“这里面有些故事，等一会儿见到了芳芳妈妈，九九自己问她，好不好？”

九九点了点头，牵着许枝的手，往客房这边来。

覃芳芳正在整理东西，听到敲门声，还以为是给她送晚饭过来的，便应了一声，将行李袋放到了床底下，然后走过来，开门。

“芳芳妈妈！”

九九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门一开，就往前一扑，抱住了覃芳芳的双腿。

覃芳芳讶异的看着小腿上挂着的小东西，眼眶一下就红了。

忙弯腰下来，将人往怀里一抱：“九九啊！”

九九揉着大眼睛，闷闷的“嗯”了一声：“芳芳妈妈，你去了哪里，九九好想你啊！”

覃芳芳也哽咽着：“芳芳妈妈也想你。”

便想要抱着九九起身。

许枝忙阻拦道：“你现在身体，不方便。”

九九也很乖，忙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到许枝的边上去，一本正经的挺着小胸膛，道：“芳芳妈妈，九九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再动不动就要抱抱了！”

覃芳芳笑：“是啊，过了年，我们九九就要五岁了！”

许枝跟覃芳芳道：“许霆深出去了，就我们两个吃晚饭，你一起来吧。”

覃芳芳眉梢不由的挑了起来：“怎么今天晚上还出去？”

话音还未落，就看到许枝冲着她摇了摇头，覃芳芳顺着许枝的目光往小家伙脸上一瞧，九九刚还亮晶晶的眼睛里，已蒙上了一层灰。

覃芳芳深吸了口气，马上笑道：“九九，咱们这一次可不是只有三个人一块儿过年呢！还有一个！”

九九奇怪：“还有一个？”

覃芳芳就让小家伙过来，将她的小手手牵着，往自己的肚子上贴了贴：“还有一个在这里。”

九九懵懂的扭头看许枝。

许枝点了点头：“芳芳妈妈要有自己的小宝宝了。”

九九“呀”的将小手手挪了挪，好奇的盯着覃芳芳的肚子：“小宝宝在芳芳妈妈的肚子里吗？”

覃芳芳道：“是啊，等再过几个月，小宝宝就会从芳芳妈妈的肚子里出来，跟九九见面了。”

九九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不停的问着有关小宝宝的问题。

三人回到了客厅，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圆饭。

吃完饭，许枝让人搬了椅子上二楼的阳台，不远处，烟火齐放，璀璨绚丽。

九九津津有味的趴在栏杆上看。

许枝叮嘱了一声，让她注意安全，便和覃芳芳倚在九九边上不远，说着话。

被烟火亮光照亮的脸孔，似在梦境中一般。

“我没有想过，还有这样安静宁和的时候。”

许枝说：“我也没想过，好像是偷来的一样。”

“其实，像我们这样的人，除却过去的那段，和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呢？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再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难道，过去犯了错，这辈子都要填上去吗？”

许枝听覃芳芳不甘的说着，眼睛盯着那不断绽放的烟火，一眨不眨：“可能，就是要一辈子来偿还吧，不论愿意，还是不愿意。”

“是啊，一辈子偿还。”

覃芳芳忽的声音放低了下来：“可我，还是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点儿想活的念头。”

许枝收回目光，抓住覃芳芳搭在栏杆上，冰凉的手：“会的，你想要的安稳生活，会有那么一天的。”

覃芳芳目光如水的看着她，没说话。

不久之后，许枝总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无论如何都会说服覃芳芳，相信她，哪怕是拼了命，她会保护她和孩子。

可是，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