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冷笑一声，还不是一群只看钱财的狗东西。

他现在很享受这种突然震惊全场的感觉，却一点儿也没有想到，这金锭子是如何变大的。

书生拿荷包里的东西，与那男子一起赌牌，两人颇有点不打不相识的感觉，等到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书生也将其他人的赌注给赢了回来，他与男子一分为二。

抱着一包裹的珠串子，他坐在春满楼给借用的马车上，正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呢，就听见了一道熟悉的青涩的男声。

“这金锭子可还好用？”少年仿佛随风而来，他面上仍然带着那张面具。

书生惊恐地睁开双目，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怎么能够瞬间出现在这里？”

少年取了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而道：“你拿了我的东西，却还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当真是好笑。”他呷了一口茶，狭长的眼睛看向书生：“既然你已经用了那荷包里的东西，现在就该轮到偿还了吧。”

“偿还什么？”书生自知自己是遇见了邪祟，他强装着镇定的模样与之周旋着。

即使隔着面具，但仍然能够感觉到少年眉眼带笑的样子。

他轻声说道：“自然是要偿命了。”

“不，不可能的，你不能这样！”书生瞳孔放大，惊恐万分地看着少年，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无意间与这人有了牵扯，若是知道这荷包就是媒介，他才不会接受呢。

少年轻扯唇角，淡然道：“这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他本就是山中精怪，靠吸食精气才能存活下来，与这人的交易虽然是他诱导的，却也已经达成，两人之间就有了一道肉眼凡胎无法看见的挂钩，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悔。

他对着书生摊开双手，手中有一颗鲜红的痣，时而移动，细看之下，才发现那趴在手心里的并非是什么红痣，而是一只细小如米的蜘蛛，正趴在血管处等着吸食血液呢。

少年将手掌渐渐地贴近书生的太阳穴处，蜘蛛从他的手掌心开始往那人的脑袋上爬动，纤细的爪子在皮肤上一点点的挪动，这种恐惧感深深地包围了书生。

他双腿发颤，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喉头一阵发紧。

“求你了，就饶了我一命吧，我家中还有子女要养活呢，我要是死了的话，她们又当如何生存下去，这京城里可容不下孤儿寡母啊。”书生突然想起了，此刻正在家中等候着他的朱夫人，一想到她那温婉的笑意，还有那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便一阵后悔。

他像是抽风了似的，猛地推开了少年的手掌，俯身跪倒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道：“我求求你了，我的孩子才刚出生不久哇，她不能没有父亲。”

书生如此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可那眉眼清冷的少年却丝毫没有动容片刻，他闭上眼睛，那远在几十里的朱府，便一下子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中，他看到了在一处清幽的院子内，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正在下人们的伺候下用餐，她动作小心，唯恐伤害了腹中的孩子。

“你这人还真是倔强，死到临头了，却还是不肯放弃撒谎。”

少年倏然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书生，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的腌臜全部都暴露出来。

这人口口声声地说舍不得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可他却将自己妻子的养老钱全部都挥霍光了，他声称要养活子女，可那无辜的孩子却还在母亲的腹中呢，未曾出生。

人类果然是擅长撒谎的，少年如是想到。

他将自己所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书生听，果不其然地看见了，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起来，接连后退。

书生惶恐道：“小公子，你换个人吧，你不就是想要吸食人类的精气吗？我可以帮你，你想要多少人，我都可以帮你，只要你能够放过过。”

“此话当真？”少年倒了一盏茶，慢慢地饮着，脸上的面具一点儿也没有碍事。

“当真！一定当真！只要小公子想要的，我都能帮你！”书生一听了少年的话，还以为自己能够有机会留下一命呢，立即扒拉着他的衣角哀求着。

狭窄的马车内，书生泪眼婆娑，一点儿也没有一个身为男子应当有的担当。

少年似乎是不喜欢有人触碰他的衣角，他只是抬了抬手，那书生便朝着一方滚了过去，脊背撞在了马车上，发出“砰”地一声，声音非常大。

按照道理来说，这么大的声音外面的马车夫应该可以听见的，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是个聋子似的，根本就没有听见里面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书生觉得自己的脊背都好像被撞断了似的，一阵一阵的疼痛袭来，他十分艰难地才从马车里爬了起来，扶着马车内放置的那个小茶几，腹中一阵热浪翻滚，带着腥臭味的血液从丹田一直往喉头上涌来。

他勉强压制了一下，但很快就没有了办法，捂着自己的咽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四遭的空气里都是腥臭的血液，但坐在他面前的少年，浑身仿佛多了一个护罩，一点儿血液都没有沾染到他的身上，他依旧是那一袭白衫，面上戴着的那张面具散发出寒光。

书生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

他忍不住将身子蜷缩起来，像一只从河岸了打捞上来的鲜鱼似的，猛地缺了水分，只好将身子缩在了一起，以减少身体内水分的流逝。

体内的热气逐渐散去，书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开始减去，他浑身的骨头就好像一下子变得很软了一样，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支撑着他的身体，只能像一块死肉一般瘫软在地上。

他的口中开始喘息着粗气，眼神也开始发散，原本还是拼命地瞪着不远处的少年的，只是没有想到，现在也没有力气去瞪他了。

书生的口中呜呼了几声，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少年嫌弃地瞥了一眼，将手中端着的那杯茶水放下，平静地看着书生凄惨的模样。

他语气淡然地说道：“你的妻女我都会帮忙照看一二，原本不该要了你的性命的，只怪你自己惹了我不高兴，我自然是要你受一点惩罚的，现下你的肉体已毁，灵魂也逐渐消弭，我给你三日的时间，你回家一趟，交代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