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饶说完后，就带着小丫鬟，重新来到粥棚的锅炉前面，吩咐另一个婆子去挑水过来，把锅洗干净之后就往里面加水，然后倒米煮粥。

附近的灾民们都睁着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看着锅里的动静。

绿饶被盯得心里毛乎乎的，她一边搅动着锅里的米，一边和小丫鬟说道：“你瞧见没有，这些人为什么看起来感觉有些恐怖，仿佛下一刻便会冲上前来与我们抢夺米粮一样。”

“绿饶姐，你别怕。”小丫鬟轻言细语地安慰道：“大抵都是饿坏了吧，我们自北面而来，那里雪灾严重，好些房屋都坍塌了，粮食都被压在了积雪底下，根本就没有办法把粮食弄出来，一家老小就靠着那点粮食过冬呢。”

绿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被人这么盯着难免会害怕。

婆子在一旁劈柴烧火，绿饶就拿着木勺时不时地搅动一下锅内的米粥。

这边看上去倒是一派祥和，风平浪静。

顾府内，天气寒冷，主子们不出门，所以小厮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偷了个闲，几个小厮聚集到回廊底下一起打长牌。

“哎，你可听说了这城外有人搭了个棚子在施粥？”其中一个小厮突然说道，并且将手中的一张长牌扔了出去。

另一个小厮连忙接上，“怎么不知，这么大的动静，谁还不晓得啊。”

“我听说这城外的灾民少说也有上千上万了，哪家这么阔绰，竟然会在这个关头跑去施粥？”先前那个小厮疑惑地问道。

旁边站着的那个看打牌的小厮见他停下了手里的牌，便说道：“还不就是那赵家咯，我先前替夫人出去买糕点的时候，曾看到有赵家的丫鬟去米铺拉米粮。”

“这京城的小姐丫鬟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是赵家的？”

那几个小厮纷纷起哄道：“你别又是在胡说吧。”

“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了她进了刻着赵家标志的马车，那不是赵家的丫鬟还能是谁家的。”小厮急着为自己反驳，声音大了一些。

路过一旁的顾南沉听见了这一句话，问道：“你们在说何事？”

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惊得这几个小厮连忙把长牌丢下，跪倒在地上。

“奴才们该死，竟然不知顾大少爷来了……”

话落，小厮们偷偷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在怪罪对方，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见顾南沉走了过来，又暗怪自己看牌看得太仔细入迷了。

“都起来吧，今日我也不怪罪你们了，只是下不为例啊。”顾南沉说着，双手负于身后，又问道：“我将才听到你们说什么陆家小姐？是怎么一回事儿？”

小厮们四面看看，还是最开始那个主动提起这件事的小厮站了出来，颤巍巍地回道：“回大少爷，奴才从同乡嘴里听说有大户人家在城外施粥，一连数日，便起了好奇的心思，多嘴问了他们几句，没有想到竟然被他们看到是赵家的丫鬟在负责施粥这件事情，想来这是赵家的安排吧。”

小厮说的话，不可全信，但是也不可不信。

顾南沉颔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回廊。

他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想知道究竟是赵府的哪个主子能有这么大的手笔，竟然说开仓放粮就开仓放粮，行事还这般低调，如果不是被自己的丫鬟偶然间泄露了身份，恐怕那些吃了赵府救济的灾民们还不知道这粥是谁施舍的呢。

吩咐了下人牵来坐骑，飞奔至城外，隔着许远，果然看见了众多难民聚集在一起，在空地上搭了许多棚子，一个在负责熬粥施粥，其余的便都作为了歇息的场所。几个丫鬟婆子忙碌个不停，几乎脚不沾地，一会儿要去取柴一会儿又要端着瓷碗送到那些灾民们的手中。

顾南沉只在远处看了一会儿，便勒马转身离开了。

从眼前的场景可以看出来，赵家的主子并没有来，留守在这里的只有那几个丫鬟和婆子，顾南沉都不认得那几个丫鬟是哪个夫人小姐身边的，所以只好先走。

但他却没有想到，等他骑马走远后，绿袖和绿饶便迆迆然地从另一个棚子中走了出来。

“换我来吧，你也去休息一会儿，都忙活了这么久了。”绿饶说道，同时从小丫鬟的手中拿过木勺，接替了她的位置。

小丫鬟笑了一下，然后依照她的话拿一旁干净的帕子把手擦干净，走到棚子里去歇一会，绿饶喊绿袖过来帮她的忙，两个人相互配合着倒是动作利索。

眼看着天色渐晚，绿饶甩了甩已经累得僵硬的胳膊，把又一次空了的锅洗干净，然后又把次日的柴火劈好，做完了一切才能长舒一口气。

绿袖端了个长凳出来，坐在空地上，仰头看着天空，今夜无星光也无明月，黑蒙蒙地，像是云层压顶一样。

“你想什么呢？”绿饶也跟着出来，和她并肩坐着，学着她的模样，抬头往天上看去，半响后说道：“这上面黑麻麻的一片，哪处都是一样的，有什么看头。”

绿袖浅笑道：“我没想什么呢，就是想抬头看看天空。”

“嗯，那你自己在这儿看着吧，我今天忙了那么长的时间，都要累死我了，先去吃东西了，待会等秦二哥来了，咱们就先回去睡觉吧，明早再过来就是了。”

绿饶站直身子，伸了伸懒腰，往另一个棚子走去，那里还有几个婆子和丫鬟在那里吃饭。

绿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没有说话，也没有跟上去。

那日去了城外没有见到赵家的哪个夫人和小姐在那里，但是顾南沉对那个粥棚的兴趣却一点儿也没有减少，见到这么神秘，反而兴趣更加浓厚了。

每日下了早朝之后，便骑着自己的坐骑前往城外，不动声色地暗自查看。

话说绿袖和绿饶忙活了一整天之后，总算是跟在秦如海的马车一同回到了赵府，还未走进海棠居，便看到那里面燃着通亮的烛光。

绿袖心头一暖，暗道，小姐居然还没有入睡，在等着她们回来呢。

她和绿饶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木门，发出的细微声音却还是被一直警醒着的江妈妈听见了。

“小姐，是绿袖和绿饶那两个小丫头回来了吧。”江妈妈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