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事无巨细都想的周到，这几日她行动不便，需多两个随侍的人，否则沉香一个是怎么也照应不过来的。

目光从三个人身上漫不经心的溜了一遍，许久不见的李暗香站在中间，许是因为当家夫人的身份比作一个烟花地的管事轻省得多的缘故，她明显的丰满了许多，加之妆容精致，乍看上去，很惹眼的一个美人儿。

"觉得都还可以，就不知道做事称不称我的心。"

"娘娘不妨随便的先选一个用着，不合意就换掉！"

"也好，那就把她留下吧，长得标致，哪日殿下若看好了，就收了她，岂不就称了额娘的心。"

沉香不好回答，挥手把另外两个打发出去，自己就去收拾桌子上刚刚倾若颜和慧贵妃用过的茶具。

倾若离却在仔细地打量李暗香，做出从不相识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暗月！"

"这么古怪的名字，叫不上口，沉香替她改一个。"

李暗香挑眉，想要说些什么，却在沉香过来之前又垂下头去，保持着一副恭顺的态度，和在齐红院时那个目中无人，狂傲不拘的老鸹判若两人。

不愧是在风月场中混迹多年的老油头，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一点不像是在作假。

"叫小玉如何，顺口。"沉香提议。

"不好，恁俗气。"倾若离马上否决。

"那么就叫柳儿！"

"不好，那样我会想起川儿！"

沉香于是就有些作难，她不过一个大字不识两个的宫女，难不曾还能取出什么有深意的名字来么，成心的为难她？

"就叫嫣红吧，你觉得怎么样。"不是在征求李暗香的意思，而是询问沉香。

"也好！"沉香回答的有些牵强。

倾若离于是不解的问："怎么你觉得不好，哪里不妥么，姹紫嫣红的嫣红，很美的名字！"把当事人撂到一边不理，只和沉香说话。

"美是美，就是有点像那种不干净的地方里的姑娘们惯用的那类名字！"

身体虚，就没有精神，睡了醒，醒了又睡，这么折腾下来，到了晚上就再也睡不着了。

打发沉香去休息，却把"嫣红"留下了。

深秋的夜晚，凉气袭人，却多的是明朗的好天气，一轮圆月挂在空中，月光倾洒进室内，很美。

"呆会他会过来！"一直不曾开口的"嫣红"忽然开了口："你还是装着睡了吧，灭了灯，省的有人疑心。"

即便关了灯，屋子也不会很黑。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也不等她点头，"嫣红"已经径自灭了灯，准备离开："我就睡在隔壁，会替你们留神！"

倾若离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她为什么甘愿到这宫里来任人拆遣呢，那么一个孤傲的人？

又想到她的那两个字"猜的"，她猜得到，自己怎么就猜不到呢，尹疏落真的会过来么，是出于关心自己还是别的原因。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为着那个期盼她在憧憬中等待着，寂寞的夜最容易让人产生困倦，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却又强迫着自己打起精神，只因为怕他因此而离开...

算算日子，司马雨尘也要回来了，他的武功极高，若回来，尹疏落就不可能在这里来去自如了，两个人就会很难有见面的机会，慧贵妃那封信里的意思，分明是说离动手的日子不远了，究竟那一天什么时候能到来，叫人期待却又难免恐惧着...

轻的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而后传来熟悉的一声咳嗽，那是他怕惊了她，而特特弄出来的一点响动，她知道的。

门被推开了，一袭黑衣的尹疏落站定在她面前，凝神望着她。

她的姿势很有几分狼狈，颈部以下的位置被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碰不得，否则就会锥心刺骨的痛，只能趴着，实在受不了了，扭一扭头，却也要小心着，否则又会扯动伤口。

习惯了夜色，月光的笼罩下，也可以看得清对方的脸，尹疏落的表情几分凝重，棱角分明的一张俊脸上写满着忧郁。

"好些了么？"

他似乎从来说不出甜言蜜语，对着她时，话也从来都少得可怜，简明截要的。

她撇撇嘴，撒娇："不好，很不好，我觉得我一定会死掉，怎么三天两头的就出事，真的好害怕。"

其实她是没有怕的，如果她乖乖不跑出去找事做，哪里会有危险，她是那颗不可或缺的棋子，还没到能动她的时候，慧贵妃只会把她严密的保护着，而不会动她一根毫毛...

他也不揭穿她，坐到床边，轻轻地替她离去遮住眼角的乱发："那要怎么办？"

"不知道！"

"以后别给自己找麻烦，为什么救那个女人，你明知道那种动物有多凶险！"

"可是我知道我被袭击了也不会死，但是她和孩子扛不住的，但凡有点人性的人都会这么做。"

"自找苦吃就不要试图博取同情。"

"那你走吧，我可没让你过来同情。"

她冷了脸和他对峙。

"我看看你的伤。"

因为伤口触碰不得，她的外衫已经退去，整个脊背都裸露在外，凝脂的肌肤上，一大块青黑色的凹陷狰狞刺目...

尹疏落望着那块伤，沉默无语。

"会落很大的一块疤，是吧，怎么都不说话，惨不忍睹了？"

因为他的到来，倾若离觉得自己的伤也不怎么痛了，竟然有心情和他调侃了。

"的确，难看死了。"他轻笑，语气里带了嫌弃，一面替她把锦被小心的往上扯了扯。

"那怎么办？"

"没办法，大不了以后"那个"时不要用你现在这个姿势。"

她的脸一下子爆红，挥手却打不到他："尹疏落，你卑鄙下流无耻！"

既然手上占不到便宜，就在嘴上占，一下子成了毒舌妇...

已经二更天，更夫用他那种一成不变的腔调喊着：二更鼓响，小心火烛...在夜里，那声音显得异样的响亮。

"你是四更起来上朝么？"忽然想到了什么，倾若离发问。

"嗯，还早。"依旧是简洁的两个字，惜字如金似的。

"回去睡吧，知道你最近很累。"

"就在你这里睡得安稳办，到时间了你叫我！"一面说着，真的就在床边躺下，很窄的地方只容得下他一个侧身。

倾若离于是向里面挪了挪身子，给他多腾出些地方来："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讲。"

"什么事？"他已经合上眼，一只手隔着被子，随意的搭在她的腰上。

"关于明妃，这次是她出手要害陆嫣然的吧？"

"不用想都知道，别人没这个本事和胆略。"

"她还企图帮着冷宫里的两个妃子逃走。"

"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尹疏落忽的睁开了眼，本来的一脸倦怠顷刻间消失不见。

"上次迷了路就撞见了，她们可没发现我。"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