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吃螃蟹，游灯街，放天灯......等等以上这些，全都和夏沐无缘。

今年中秋，她的乐趣只剩下在月亮公公面前偷吃月饼，以及剥吃柚子，再顺便虐虐狗。

夏沐坐在轮椅上剥着柚子，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圈圈，嘴角一勾就掰了一小块递到它面前：“圈圈，想吃吗？”

当然想！尤其是她吃得那么香，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然，圈圈正想伸舌头，眼见到嘴的柚子却转眼进了小主子的嘴：“不给！”

夏沐“哼”的一声将柚子塞进了嘴巴里，虐完狗还要吃给它看。

圈圈“嘤”了一声：这就很过分了！

吃不到肉，尝尝味儿也好：只见它前腿一蹬，蓦地“呲溜”一声在她嘴上舔了一口，舔得夏沐嫌弃地“咦~”了一声。

仿佛感觉到圈圈的口水正往嘴巴里渗，夏沐紧抿着嘴唇使劲儿戳着高佳毅的胳膊，指着不远处的抽纸“呜呜呜”得叫着。

高佳毅嫌弃地睨了她一眼，落井下石地说了一句“活该”，但还是很自然地抽了一张纸巾，再顺便倒点儿温水弄湿递给她。

夏沐擦完嘴，又端起温水漱了漱口，一连“呸”了好几下，还用手挡在嘴巴前呵了好几口气，仍觉得心里膈应。

“圈圈！你这个脏鬼！”夏沐指着它，但它只是无辜地舔了舔舌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高佳毅无语地叹了口气：都22岁的人了，还跟一只狗较劲儿，真不知该说她幼稚，还是该说她傻子？

月光已拜完，高佳毅一声不响地起身进屋，再出来，手里多了条狗绳。

只听一声口哨，圈圈原地打了个激灵，立马扑腾过去摇头摆尾，尾巴翘上了天，耳朵却恨不得折到脑后。

夏沐没眼看，刚转过身抓起一把瓜子，忽而一道黑影挡住了她身上的光，接着手里的瓜子被他一手拍掉，取而代之的是个绳圈。

“吃那么多瓜子，明天可别再喊喉咙疼！——圈圈，走！散步去！”

高佳毅自顾自地说，再自顾自地推着轮椅正要走，却见夏沐赌气地将牵引绳扔掉，双手抓住了轮子：“我不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高佳毅说话，牵引绳刚扔下就被圈圈一口叼了起来，然后摇头摆尾地往她手里拱。

老大一只狗，干啥啥不行，撒娇第一名。

看着圈圈那懂事讨好的样子，夏沐心头发软，撅着嘴巴低骂了一声：“讨厌！你就是跟这王八蛋学的是不是？！”

说话间，夏沐从圈圈嘴里接过绳子，而圈圈则“哼唧”了一声，夏沐就当它承认了。

中秋夜，一向静谧的旧城区难得热闹，每家每户的门前都挂上了红灯笼，大家都聚在院子里拜月光。

高佳毅推着夏沐，夏沐牵着圈圈，两人一狗，由圈圈带头，慢悠悠地往公园走去。

因着今晚中秋，大家不是逛灯街就是拜月光，公园难得清静，而夏沐也终于荡了一回秋千。

坐在秋千上，夏沐看着远处高楼上闪烁的霓虹，一边慢悠悠地荡着，一边低声开口：“高佳毅......”

“嗯？”

“你说...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传说中的天堂和地狱真的存在吗？”

这问题问得，真是让人无言以对。

高佳毅推秋千的动作慢慢停下，再绕过她走到旁边的秋千坐下，然后转头看着她。

她此时一双眸子平静如水，里头幽幽倒映着城市霓虹，又像深不见底的漩涡，里头不知藏了多少他所不知的情绪。

看了她好半晌，高佳毅才轻声开口：“有些人活着生不如死，人间于他而言就是地狱。”

“那死人呢？人死之后，真的会有灵魂吗？”

尽管她的语气很平静，可高佳毅却明显从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忧伤，只是不知道，她此时想着的人是谁？

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覆上她的脑袋，先是揉了揉，然后再就着秋千的吊绳将她揽了过来。

高佳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头在她额头印了个吻，然后低声说了句：“晚了，回去吧。”

低头看着她扬起的脸，高佳毅这才惊觉：在他留学的这一年里，木头的刘海已经变成了中分，昔日的小苏菲·玛索，已经成了女神。

随手拨开她颊边的碎发，指腹在她脸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揩着，幽幽发光的眸子此时紧紧锁住了她。

对着他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夏沐被他看得脸上发烫：“你看什么？”

“看你。”明天就走了，再不看可就只能在屏幕上看了。

夏沐半垂着眼帘，盯着他的喉结竟不好意思起来：“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

就是看过，才知道她好看，就是因为好看，他才怎么看都看不腻。

轻轻勾起她的下巴，高佳毅低头在她唇上依恋地亲吻起来，贪婪地占有着这股让他迷恋的味道。

明明是这么美好的时刻，他的眉头却稍显痛苦地拧起，想到又要和她分开，心头就控制不住地作痛。

思念，太煎熬了。

亲完之后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护着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心头发胀而柔软，这种满足和幸福，竟让他觉得有些彷徨。

夏沐伏在他的怀里，侧耳倾听着他此时“咚咚”作响的心跳，嘴角偷偷扬起了一抹甜蜜而满足的笑。

“高佳毅。”

“嗯。”

“你在想什么？”

想你。——“没什么。”

高佳毅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发，怔怔地望着不远处正在沙池里刨坑的圈圈，幽幽低声道：“笨蛋，我明天要走了。”

夏沐“嗯”了一声，抱着他的手又抱紧了些，埋在他胸膛的脸隔着衣服蹭了蹭，说不出的依恋和不舍。

等蹭完了，再闷着声音问了句：“然后呢？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想对她说的话太多了，说上一整夜都说不完。

高佳毅怔怔地默了半晌，然后挑了几句不痛不痒的：“很快天就冷了，明天去康复中心的时候，记得带几件厚衣服。”

“没事多睡觉，少胡思乱想。本来脑子就不好使，再乱想想，当心把脑子用坏了.....”

“......你脑子才不好使呢！”

“还顶嘴？”

“顶嘴怎么......唔！”

“......”

每次都这样！以前说不过的时候就知道捂嘴，现在说不过就知道亲！无赖！

等好心放开她之后，高佳毅带笑得意地看着她，却又忽然想起来什么：“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英国的地址？”

“嗯呢！”

“回去记得提醒我，到时候大件行李可以先寄过去。——医生说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确定要半年吗？”

“唔...我也不知道，医师是这么说的......”

说话时，夏沐半垂着眼眸，眼神有些闪烁，可有人却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