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外公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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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俩咋吃冷馍呢!你妈没做饭啊?慧娟你这个点咋在屋呢,没上学去吗?”突然父亲一闪身进了房门,一脸的不解。

“我家教室漏雨呢,老师说不上学去咧!啥时候去,听广播通知。”

“奥!……”父亲恍然大悟,转脸看到睡觉的母亲,皱了一下眉头:“你妈睡了一上午?”

“奥,爸你叫我妈给咱做饭,我叫不动她!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呢!玉立也没吃响午饭呢。”看到父亲,我觉得吃饭的希望回来了。

“爸,我妈光睡觉呢,不管我家!”玉立悄悄从窗户外收回手,把剩下的馒头攥在手心,藏在背后,嘟着嘴向父亲说。

“爸,玉立拿咱馍喂羊呢!我说,他还不听!”看到玉立动作,我向父亲说。

“我没!”弟弟赶紧伸出手,把剩下的馒头塞进自己的嘴里,背过父亲狠狠的用眼瞪着我。

“天下雨呢,也没啥事,你又不上学,你妈睡嘎怕啥呢!这娃些!”父亲看了弟弟一眼,推着母亲喊:“慧娟,慧娟起来些,天都快黑咧,还睡呢,赶紧给娃做饭!俩个娃都饿咧!赶紧的!”

玉立得意的看了我一眼,撇撇嘴,吐吐舌头,不断的扮着狰狞的鬼脸,小声骂:“告去,告去,看把你扑死了!”

看着弟弟得意的样子,我不知道父亲怎么了,平时那么爱惜粮食的人怎么变得如此慷慨?只觉得心里酸酸的。

“奥,掌柜的,你回来咧!”母亲揉揉双眼:“天黑咧?你今个去垯垯逛去咧?雨这么大的!”说着便坐起身,穿上了棉衣,浑身一激灵:“爷!天这么冷!你也上来坐炕上来!”母亲笑呵呵的给父亲让出了地方。

“我今个去她喂家咧!和四叔坐了多半天。你知道他爷正给自己拾掇人呢?”父亲神秘的问。

“嗯”?母亲的眼睛瞪圆了:“你说啥?她爷给自己拾掇人呢?我咋知不道呢?来来来,你坐上来说”母亲向外抽了抽腿,给父亲让的地方更大了。

“你先给娃做饭去,看我一说,你就摊开摆头说这事咧,娃都没吃饭呢!”父亲皱起眉头,一脸的反感。

“就是的,我肚子饿瘪咧!你快点做饭去,妈!快点!”弟弟爬到母亲跟前用手推着她,着急的喊。

“这娃些,妈正穿衣裳呢么,急啥么嘛!一时就做去!”母亲甩开玉立的推动:“掌柜的,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你是听谁说的?”热切的盯着父亲的脸,定定的,定定的。

“真的,真的!他五爷说的,还能有假啊!”父亲急促说着,不断用手挥动着,示意母亲下炕:“人老弟兄俩为这事正争贝(辩理)呢,我一听,这不是咱女婿汉应该听的事,就回来咧!你赶紧给娃做饭去,老早吃了老早睡。晚上有的是时间给你说。”

“说些,说些!时间还早着呢,才睡起来,肚子都不饥……”母亲热情的拽着父亲上炕。

“看你些!不敢给你说个啥,一说就来劲!你肚子不饥,别人都不饥了?做饭去!”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一脸的嫌弃,却脱鞋坐上了炕。

母亲笑容没了,穿好外套,下炕便喊:“慧娟下来,给妈烧锅去!掌柜的,你给咱炕眼里把柴塞进去,脚底太挤咧,腾些地方出来!”

“掌柜的,你不如先给咱担一担水去,没水咧!”母亲灶台处一看,立马改变主意。

“我不去!滥泥喀叉的,我一个男人家的,到谁家担水去?你去!我还是给你塞柴饮炕吧。”父亲不情愿跳下炕,无耐的笑笑说:“哎,我看,想吃你个省数饭像难!”

两桶水我和母亲从二婆家抬回来,父亲炕洞里塞好了柴,整理了房子里的柴火,家里立马整洁了许多。他坐上炕和玉立坐着,只等饭熟。

猪食烫好了,房间里股玉米甜香味,玉立下炕围着猪食桶,看看了,他尝试着给羊一团热呼呼的猪食吃。羊居然吃了。玉立兴奋极了:羊终于可以吃到热乎,好的食物了。

一顿饭下来,除去炕洞里塞的柴火,家里又宽敞了不少。攒的柴火快没了!

“我看着天还没晴的意思,咱这柴火烧完了可怎么办啊?包说饮炕,就是做饭也难了!我看,以后饮炕一天别饮的那么勤的咧,就一天一次,不然过两天就得睡凉炕咧!”父亲抬头向外看看,忧虑的说。

“一天一次,那还不把人冻死咧!天阴潮阴潮的,就指望热炕呢!”母亲边切菜边说。

“那你就看着办,就雾些干柴咧,天还下呢。我提醒过你咧,你不听,是你的事,到时候睡凉炕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反正我当兵啥没见过,睡凉炕对我来说那是小菜一碟!就看你能不能承受的住咧!”父亲坐在炕上笑嘻嘻,一脸的无所谓。

“那你给咱抬(买)一块钱的碳烧,柴咧,咱光饮炕,你看咋样?”看着淅沥的秋雨,母亲皱着眉头说。父亲低下头,沉默了。

“等雨小了,我垯天连她姑一垯去给咱扫些碳去!”母亲补充了一句

“行!就买些碳烧!这柴迟早总是要烧完的,烧完咧,也只得买碳烧,叫你家娘们多睡俩天的热炕!明个儿天亮咱就去供销社去买碳。”父亲的头抬起来了,干脆的说。

热腾腾的搅团熟了,一家人坐在炕上,美美的吃着。虽然不抗饿,却很有滋味。

“掌柜的,你说她爷拾掇人的事,到底是咋回事嘛!”母亲端着碗,嬉笑着问。

“奥,这回说是有人给她爷说了一个上面子的人,这个女人有三儿,一女。打算把最小的儿给她爷带过来,说是这个娃和她蕞姨一般大,好象说是比她姨大几天,一个属相。他爷本人应该是很满意,我去咧,正给我说这事呢,他五爷来咧。老弟兄俩个为沃事说不到一垯垯,我一看,赶紧给回走,沃就不是咱女婿汉操心的事!你知道他五爷任个在啥地方工作呢?”

“不知道么,我光知道她五爷想调回来!具本凋到垯垯我也不知道!经常见不到人面!”

“他五爷调到观音堂乡咧!人现在是纪检委书记!”父亲吐着舌头,惊艳的说。

“奥!那以后回来就方便多咧!对了,他五爷来咧,又咋咧?”

“他五爷不同意这门亲事!”

“为啥嘛?”

“为啥!好像说这门亲事,给他爷说的早咧,一直就是你爸和你姑不同意这门亲事!说是那个女人就在她五爷的那个乡里,你大给他兄弟一说这事,她五爷就去打听这个女人的底细去了,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他五爷是坚决反对!而且给你姑也说咧,等你大征求他妹子的意思时,你姑也坚决反对。所以沃事一直就那么搁置着。但是好象他爷心没死,那个女人也看上他爷的过活,又来主动找他爷,所以这事又重新提到议程上来咧!”

“那他五爷没说那个女人到底是咋么个不好嘛!光反对呢?”

“他五爷说那个女人是个戏子出身,跟男人要了四个娃,最小的刚出生不久,男人就死咧,娃还都蕞呢,这个女人不管娃,又跟了别的男人,把女子和最小的儿给带出去咧,剩下那两个相对大一点的娃不管咧!后跟的男人又死了,这又来想跟你大,他五爷说‘垯垯有这样的女人嘛,命又硬,又不顾家,不管娃,光顾自己过的舒坦!’堡子人说是那两个被留下的娃可怜的就没法说咧!娃没他大也没他妈,能不可怜嘛!村里知情人都说这个女人奸、懒、馋,不是过个日子那主儿!这不是娶婆娘而是请爷呢!他五爷当时说的,我都想笑!”

“我爸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母亲瞪圆了眼睛,定定的盯着父亲。

“你想嘛,他兄弟给他哥办事呢,还能糊弄嘛!乡上的书记问村上的书记,他还敢胡说?肯定是真的!不然他五爷有啥必要这么说呢!”父亲淡淡的笑笑,一本正经的说。

“那要真是个这,我大可不能把这爷乎弄回来。我也得给我大说说,坚决不能要!”母亲急,恨不得立马下炕去上坡外公家,当面说清。

“操你的心些,我看咧,他爷看上!我从他爷的话中能听出来那个女人能说会道,人先把他爷的心给买弄转咧,傍人说的话能有多大的作用!进门是迟早的事,他五爷连你姑都挡不住!你一个小辈子能有多少话语权?”父亲不为然的白了母亲一眼。

“要是个这,还不如上一个好呢!我大上一次办了一个人,那个女人就像我妈,脾气好的么,一句大声的话都不敢说,人也带咧一个男娃,我大脾气大的,就当是对我妈当年呢,总给人发火呢,人最后自己走咧!这回真要把这么个爷乎弄回家,我看还是个事咧!将来有几我妹子受的罪!”母亲神色凝重,吃饭的手都停了下来。

“快吃你的饭些,饭都凉咧,你再包操人的沃心咧!你操不上!他五爷和他爷两个人正为这事争贝(辩理)呢!到底啥情况,过两天就知道咧!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进门这是迟早的事!他五爷和你姑都挡不住!……”

“你再包胡说咧,我大还不听他兄弟的!再说我姑也反对呢,看他沃女人咋进门呢!我大总不能不顾及他姊妹的情份吧!得是不关你的事,你跟着看热闹呢!”母亲火了,瞪着眼,冲着父亲一顿吼。

“看看看!你这人咋是沃呢!我就说说我的看法,至于对与不对,过两天就知道了,你何必给我发那么大的脾气呢!快快快,吃完饭该弄啥弄啥去!再包到我这开机关枪咧!干的没蜡咧。”父亲撇了母亲一眼,不以为然的说。

雨越下越大,天黑了,饭吃了,猪喂了,全家人都睡了。

“嗵”一声巨响,父亲和母亲“嗖”的钻出被窝,面面相觑:“得是谁家墙倒了?”

“我出去看嘎去!老四那边院墙也不强!”父亲披上衣裳,走出房门,前前后后看了一圈,进门笑呵呵的说:“声是东盖那邦传来的,咱屋没事!哎,这真是草房年年盖,一代管一代!”

随着雨期的延长,让人心惊胆战的“轰隆”声越来越多,频率越来越高。土墙经受不住延绵不断的雨水冲涮,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塌了。我家房子也开始漏雨了,父亲再也开不起玩笑了,焦急的他不断念叨:“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啊!”

半夜一声闷闷的巨响,父亲惊了,打开门一看,四叔前院千疮百孔的围墙全倒了,一开房门,我们家完全暴露在了大庭广众之下。风雨交加的夜晚,能做的事情太少,无耐哥俩苦笑着:“睡觉,睡觉!”

坏事远远还不止这些,四叔三间土房后背倒了,万幸的是向外倒的,没有砸伤人,更幸运的是后背的三根立柱结实,一撑便是几年!从此四娘的热炕便展示在了街房的眼底。我家后院墙倒了,小猪随时都有浮出猪圈,逃往街道的危险。

三个多月的淋雨,几乎每家都提心吊胆的过着日子。人们既担心自己家的墙倒了,又怕别人家的墙倒房塌砸倒自己家!就连出门走路都得长着心眼,不知道啥时候会被墙砸了。

终于天晴了,村子像刚刚发生过地震,到处都可以看到倒塌的土墙,老房。人们拿着工具,修墙,修房,村子到处能听到热闹的嘻嘻声。教室滥了,平时写字的泥墩子全瘫散了,教室地面全是雨水,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我们依然得留在家里,不能上学。架上的玉米头发芽了,绿色的胡须长的老长。鸟儿叽叽喳喳的鸣叫着,似乎在庆祝蓝天白云的出现。

这场旷日时久的淋雨虽然给人们生活上带来了许多麻烦和不便,但它也给村子里带来了许多令人振奋的新气象。淋雨摧毁老房,督促人们想尽一切办法去重建新房,重建引发了申请新桩基地的想法。申请的人多了。村委会开始考虑村子整体规划的问题。“丁”字型街道的弊端在这场淋雨中暴露的淋漓尽致。如何让全村四通八达,雨水流淌顺畅,全村上下热议不断。“丰”字型街道的雏形在人们饭后茶余的热议中逐渐明晰。

雨水也给我们学前班带来了实惠!泥墩子换成了平坦光滑的水泥板,窗户糊上了塑料纸,教室里装了电灯。有了水泥板,泥土不沾身,有了水泥板,蜷缩的膝盖不再委屈。胳膊放在光滑、平坦的水泥板上那叫一个舒服!即使冬天冰凉的厉害,那也是莫大的欢喜。塑料纸糊窗户,教室里顿时暖和了许多,打开电灯,再也感觉不到昏暗的滋味。

天晴路干了,一切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模样。父亲被小姨叫去外公家修理猪圈了,母亲穿着新外套毛衣出门了,玉立光着脚拉着小羊出门晒太阳了。家里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响动。母亲的新毛衣在街道上迎来一片称赞和羡慕声,她每天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里看不到马路上,家家户户拿着锄头刨粪土,准备给小麦施肥,只等周末带着我一起干活。

周末马路上大家边干活边议论着邓青山家的麦田。

“我看沃就是钱烧的,人都没人买肥料,就他一个能的,有钱没处花咧,买了肥料给地上咧,这回可好咧,麦全起身咧!这天还没到最冷时候,麦起身了,天一冷,苗长一高,再一冻,我看他明年还想吃麦?看土地爷球咋吃呢!哈哈!”

“哎!话不能那么说!麦起身,还说说明后劲壮!看来,沃肥料还真不是白撂!邓青山的麦苗旺,叶子厚,枝多!就一点不好,现在起身了,到最冷的时候,苗一受冻,就不好了!根虽然活着,开春再发枝,毕竟受亏咧,将来如不如这没上过肥料的,真不好说!”

“当时要少上些肥料,或者会比现在好些!不过,沃洋玩意儿,谁知道呢!”

“我觉得肥料好着呢!不管咋么个说,邓青山家的麦苗现状是比咱这些人的都好!可以说堡子的头牌!咱当时要是少买一点,给地里也上一点试试,……”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要不明年你再买,我估计明年邓青山都不要咧!……”

“……”

“……”

“……”

公路上,人们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忙乎了一上午,我和母亲筋疲力尽,看着一堆刨好的粪堆,再看看偏西的太阳,肚子“咕咕”叫个不停。玉立带着小羊远远呐喊着:“妈,你咋还没做饭呢,我肚子饥很!”

“慧娟,你去街道上你凤贤姨那儿给咱买一斤天鹅蛋,买回来妈给你家吃!你先问你姨一斤多钱!”听到玉立喊声,母亲却转头对我说,她掏出钱给了我,扛上锄头迎着玉立说:“走,走,妈说给回走,妈叫你姐给咱买天鹅蛋一吃,你看咋像?”

听到母亲的话,玉立转恼为笑,一转头紧声督促:“姐,赶紧的,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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