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很！冷很！”进门的玉立一脸的寒意，两只手伸进褥子下面，两个脚在地上跳着，嘴里不停喊。

“冷很上来些！炕上热很，立着地上弄啥嘛！快！快上来！”看到冻的哆嗦的弟弟，我连声督促他上炕。

“哎！掌柜的，你回来咧，电视看够咧？”父亲转脸看着玉立，满脸的戏弄。

玉立笑笑，边向炕上爬边说：“爸，电视好很！比你讲故事要好多咧！”玉立坐在我让出的热地方，一脸的兴奋：“爸，咱税务所有电机呢！”

“就说玉立，你脑子一天除了吃连耍，还能装点别的不？你看咱街道上卖耍货的沃娃，我看比你也大不了俩岁么，人nia娃都知道一天卖个啥挣些钱，准备上学家！你一天么大的人咧，光知道个耍，看这就能行嘛！你姐比你小的多的时候，就会卖水挣钱咧，就说你都这么大的人咧，一天也么爱枪的，咋也知不道在街道上摆个摊摊卖个枪弄个啥的！这该是你力所能及的事么，何况街道上有你么大的娃做伴呢，枪你也爱耍么，看你要摆个卖枪的滩滩，又能耍，又能挣钱的，别人还夸呢，这不是一举几得好事嘛！你咋一天知不道一点给正事上谋呢些，光连沃谋六家牛一样，谋吃不谋做么！论起，大过年的，人nia娃也都耍呢，爸就说这个事呢！你一天把沃心稍微给正事上用嘎些，看咱还有啥办不成的事呢！一天书，书念个二五掩子，活，活不想做！眼睛一天光盯着人nia家可有个啥啥呢，你可没有咧，一天就缠着你妈要呢，要不就是看谁谁可吃个啥，咱屋可没有咧！一天不敢给我说，光整你妈呢，得是你妈好说话？爸给你说，大咧，再一天包学沃样子咧，把书好好念，看将来给爸挣个气！你妈总嫌爸没当个工人啥，没本事叫你接个班。爸给你说，你使个志气，把书好好念嘎，给爸把沃脸气争嘎，咱没有当干部的爸，也照样有出息！那才算真本事，靠先人吃饭算啥本事嘛！人要靠自己呢！将来当上个县长，先包说爸有多高兴的，就看你一天出门威风八面的，前呼后应的，那是多么场面的事！爸既就是不跟你享福，爸先高兴的很么，咱祖坟上冒青烟咧！一辈比一辈强么！你再一天学这个样子，不好好念书，今个连这打捶，明个连沃打捶！看你将来长大咋办家？爸不是说落到农村就活不了咧！农村有农村的活法，城里有城的活法。你看咱这农村人走到nia城里去，穿的抽扯八刮的，浑身长年不洗澡，到人跟前一股汗味，臭哄哄的！没见过世面，进了城就像是《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大观圆，看啥都稀罕，走个路呵，头弯着腰蜷着，不偷都像个贼！也难怪nia城里人见了咱这农村人，捂着鼻子躲的远远的！你再nia城里人，一天上八个小时的班，回家就没事咧，两个人挣钱，就供养咧一个娃，看人要吃啥家，还是穿啥家！人做的活，干净文明！不像咱这土农民，浑身的土！爸这就准爱干净，一天还总洗个澡，涮个牙啥的！咱农村真正的老农民，可真是长年四季不洗澡，衣裳换的次数也数着！说芒上沃蕞娃，袖头亮的能擦洋火，你看沃老汉比娃们强不了多少！娃们人蕞，身上还没怪味，老汉老咧，长年不洗，再加上做出力活，浑身臭的么，你二里路上就能闻着汗臭味！包说nia城里人躲呢，就是咱这农村稍微爱干净的人都躲呢！过去，一到二三月，你看沃老汉、老婆就三个一堆，五个一群的，弄啥呢？坐到沃太阳坡下，晒暖暖，逮虱子呢！有的人还把我虱子逮住给嘴里一送！……”父亲说的喜笑颜开，绘声绘色，还不时的给我们模拟着别人的动作，可是听得人恶心的想吐。

“爸，你包说咧！看把人恶心死咧，谁会吃虱子嘛！”弟弟他用手搧着空气，呲牙咧嘴的打断了父亲的话说。

“就是得嘛！人就再没啥吃咧，吃虱子呢！看你说的！”我捂着鼻子哈哈大笑起来。

“咋？不信？嫌脏？不信，一时你妈回来了，问你妈么，看爸得是胡说呢！再嫌脏了，就都把书好好念！离开农村这个土窝窝，就不脏咧！……”

“你可胡说啥咧？爷子们说得这么高兴的？”母亲的声音由远及近。

“看看看看！你妈这回来咧，不信问你妈！我说咱过去那些老汉、老婆一天没事太阳底下一坐，把老棉袄一脱，逮虱子呢，有人还顺便把逮来的虱子给嘴里一放，咯嘣咯嘣的吃的美的很！你儿连你女都不信！捂着嘴说嫌恶心很！”父亲转过头来，面冲着进门的母亲求证。

“去去去，谝去些！谁吃虱子嘛！你说老汉老婆太阳底下逮虱子正常很，啥就叫你说的，人可吃虱子呢！嗯！没话说咧！一天光胡说呢！”母亲笑呵呵的把手伸进被窝，打个冷颤说：“爷家，这天黑了咋这么冷的！”

“哎！就说，你上坡门子，你叫叔的那个，就是一辈子没娶媳妇也没儿得病死的沃你叔，我垯一回到你家屋去，碰见沃老汉不是在太阳底呵逮虱子吃呢？”父亲一脸正经，盯着母亲说。

“奥奥奥！就是的，我四叔就是没事成天在太阳底下逮虱子吃呢！你一天也是的，看天底下有么几个我四叔嘛！沃老咧，没儿没女的，也没人管！衣裳脏的能擦洋火，没人管他，他自己也脏很，年龄不大，也知不道自己给自己把衣裳脱下来洗嘎！就说棉袄自己弄不了咧，单衣裳该自己能洗吧！他就是懒的不动弹!你棉袄脱下来洗咧，叫这不管垯个侄女给缝嘎，看她谁还不给缝家！就是自己懒很！有时候，我家姊妹几个再洗衣裳的时候，看见nia逮虱子呢，就说给Nia把布衫给脱下来洗嘎，nia还不洗，不脱！”母亲想起来过往，满脸的嘲笑。

“看看看看！你像能知道么，那你咋可说我胡说呢！我啥时候胡说过！得是可嫌在娃面前丢你娘家人的脸呢？”

“看你这人些，我就是一时没记起么！看你说的！”

“那要是个这，以后咱就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自己没想好，就不要随便否定别人的说法！”父亲郑重的说。

“可说逮虱子呢，我娘家沃菜园子不是一天空着呢嘛！雾个地方太阳又好，人一回就把柴草拉回来，给哇一放，老汉、老婆晒太阳，逮虱子的好地方。Nia二混他妈么，我叫五婆呢，年龄也不算大么，也就四十多岁，不到五十，再按任个来说，也不老么！放过去就是老婆咧，老婆像眼睛不太好，一到五六月，就光个身子光穿个裤子太阳底呵逮虱子呢，nia也不嫌怪！……”母亲笑笑的几乎直不起腰了。

“那不就是流氓嘛！当众光身子！”玉立吃惊的哈哈大笑，一脸的鄙视。

“去！你妈咧个屁，蕞娃家，知道个啥！啥叫个流氓？一天人蕞还会按名子很！”母亲收住笑，满脸的嗔怪：“过去的人，不太讲究！不像现在的人那么注意形象。这是社会的发展么，把你放到那个时候，你也沃样子，谁也不笑欢谁！大家都一样！”说着，母亲去后院提来了尿桶，放在了房门外。

“看得是我没说错，你妈才个也是这么说的，社会发展咧，人也要发展呢，不然你就被社会淘汰咧！人就是当农民，农民也分三六九等呢！有本事的，在农村吃个轻省，你看nia咱堡子的医生，nia沃也是农民呢，看人一天出的啥力嘛！把爸这也叫农民呢，一天给人开车挣俩个辛苦钱！这还准有手艺的人，开车总比到窑厂给人出砖强吧！出砖沃活冬天窑里能热死，出来一时能冻死！你说这个衣裳咋穿家？夏天就更不能说咧，咱一天不做活，坐到凉房底还拿个扇子搧呢，你掌想出砖的人咋活呢？窑洞里的温度少说也有四五十度，有时候刚烧出来的砖还红着呢，人就要给出拿呢，你看人受的啥罪！为了挣雾一点点钱，为了养活他家婆娘娃，男人家受多大的罪！就这还要有人呢，没人你想进窑厂？看垯垯凉快，垯垯呆着去！堡子没本事的人，今个这打一天零工，明个哇打一天零工！人一天还要一呵，不要一呵的。……”

“对咧些，对咧些！包说咧，你看两个娃眼睛都睁不开咧，你总批批当当的说啥呢些，得是你后晌把觉睡够咧！晚上有精神咧？没见过你这么个人么，说个啥就没完没了的！批批呔呔的，没老就么浆水的！看你老咧，将来咋办家！不嫌人烦么。叫娃睡觉去！”母亲坐到了炕上，看到我和玉立努力睁着眼睛，倾听父亲越说越带劲的教育，她不高兴的打断父亲，转脸对我们说：“妈说你俩个睡觉去，再包听你爸罗罗嗦嗦，沃再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你家今晚就包睡觉咧！去，妈说睡觉去！”得到释放令的我们，赶紧脱衣躺下了。

“你这人咋是个这！我又没说不让娃睡觉么，你说叫娃睡觉咱就睡么，垯来么多的杂巴话咧？我给娃说的也是好话么，你说不说，咱就不说咧，咱这屋你说咧算！你咋总爱打人下架鸡的！”父亲脸红了，瞪着眼睛盯着母亲不高兴的说。

“你是咱屋的掌柜的么，我咋能是掌柜的！你看你不说睡觉，俩个娃谁敢睡嘛！”母亲一脸的谄媚，赔着小心。父亲刚想张口，母亲抢先一步开口：“哎！掌柜的,我给你说个事！一件新奇的事，保证你听了大吃一惊！”母亲夸张的先声夺人。我知道母亲想说税务的电视机。

“啥事呢，你说！”

“咱税务所里有电视咧！”母亲一脸的神秘。

“奥！我早就知道了！我当是啥事呢！”父亲淡淡一笑：“大惊小怪的！”

“你咋知道的？哎，你这一天消息还灵通很！那咋没见你给我说呢？……”

“……”

耳边父亲和母亲的说话声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也不知道了。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我和弟弟都被一声怒吼和踩踏疼痛而惊醒了。睁开眼睛，我看到父亲梗着脖子，怒目相睁，大声吼

“你一天想如非非！知不道自己一天称几斤几两？看人nia想盖房呢，有钱你也盖去！还讲究你也是个学生出身呢！我看，呸！你连农村沃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孽娃老婆都不如！今个求神问卦家，明个经客念经家！一天啥都包做，神仙都给下钱家！”

“我咋么个不做啥？光等着天上下钱呢！挣钱不是男人的事吗？你把芒上挨门齐户给过数，谁就是咱这个样子！屋敞乎乎的，没门，没院墙！就像睡到大芒上,屋的家俱，谁想拿就拿，比用他爷的还气长！用完就放到他家屋，你想用了还得满芒上寻去！过个会，咱的后院就成了公共厕所！屋稍微一时没人，你掌看，后院就脏的下不进去脚咧，一个个都是沃门门一叭一尿！脏的看人咋收拾呢？再遇呵个她四娘，自己有后院不收拾，天天到咱后院去，也是门门一扒一尿，大勾子厥呵，不嫌人笑欢！你还不敢说，一说脸给你拉的二丈长！你收拾个柴火，说拿我给后晌攒呵，嗨，人这刚一离皮，干柴就飞咧！难道说芒上人跑到你家院子抱那一捆干柴来咧？你敢说嘛，一说就打捶骂仗的事么！嫌我一天爱窜门子，看这屋里的闲气你受得了嘛！沃就么个死皮奈脸的，你能天天骂仗去？遇呵你家老四，光是个护婆娘，咱啥丢了，不敢说，一说牛眼睁呵，大肚抵人呢。还他家沃啥多的用不完，偷咱还丢人很！你明知道我说对着，脸大很，总骂我把自家的东西没收拾好！你看屋沟子么大一坨地方，给垯垯收拾家！你明给我指个地方，来我把我啥都收拾到哇去！幸亏咱这还没有贼！没贼是咱占了公社的光咧！派出所连咱街道刚对着，贼不敢到咱这一块来！你没看年尽头的时候，就有毛贼咧！咱这屋，看人想偷啥偷不成呢？灶火，灶火，纸纸糊咧个门！啥东西都到院子里放着呢，整个院子门户开放，连在大芒上放着有啥区别呢？我一天就住到这穷屁滥干花的屋里，门都不敢出，一出门，就害怕屋啥丢咧！你得是天天出门给人开车，今个南山，明个北山，眼宽很！明个儿，把你也留着这个屋，试火嘎！一天总说我这活，没做完，那活做的慢的，看这一天不是都做的多余的闲活，操的闲心、受的闲气！我叫你扎院墙咋？张王李赵都盖房咧，我只要求你把院墙扎开，就这一点要求过分吗？得是你一天不受闲气，自在着呢！你想连nia老四一垯收拾院子呢，看沃得是那正经过日子的那人！老四再一辈子不收拾院墙，咱也跟着一辈子住乱院屋，早起，起来都不敢尿泡尿再睡，尿桶就连在大芒上放着一样，你还得趁天没大亮赶紧把尿桶提到后院去！谁一天都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看天天这样过日子就能行嘛！咱要把院墙扎开了，一天垯来这么多的闲事呢。还把你崴的，你崴谁呢？这不男人家的事吗？我说把屋收拾好了，咱把神安嘎，看我说错咧？你给咱堡子盖新房的家家户户看嘎，谁家新屋不安神呢！就你一天无神论，你无神论的咋西的，想买车，垯一回顺呢？啥牛鬼蛇神的都给咱想蔓呢！难道这都把你没教乖么，Nia侯家、彦家，都没你能行么，一个医生、一个电力局的局长，谁没给自己屋请过经客？就你一天本事大很，你本事大，也看咱一天屋顺不顺？你也经常说走路要两条腿走呢，我从来也反对过你说咱努力做好咱该做的事么，你垯一回买车，我没有大力支持呢？人说尽人事,听天命，咱一方面努力，一方面也从空里让神给咱拨消嘎，看啥也就顺咧么，你非得么固执的！固执了有啥好处呢？能花你多少钱嘛！咱给娃把枷一打，院墙一扎，神一安，看你这再出门做个啥也放里放心的！我连娃到屋啥也就紧称咧！放得自己一家人过日子不好，一天偏得生闲气，惹得一屋不得安宁！……”母亲长篇大论的驳斥父亲，父亲定定的，定定的，死死盯着母亲。我和玉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俩又为了什么大半夜吵的不睡觉。

【作者题外话】：今天给大家推荐一本接地气的小说《走失的亲情》.tadu./book/736922，欢迎大家多多留言品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