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天本来就黑得早，不过申时，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

眼见着都已经过了散值的时辰，牧云歌却还是没有回来，孟太祥负手在屋内走来走去，神色间满是焦急。

陶俊生在一旁终于忍不下去了，“孟老，您还是歇息一下吧，您这么晃来晃去，晃得我眼都疼了。”

“疼疼疼，哪里疼了？！公子第一天到宫中上任，你不但不担心就算了，还在一边说风凉话！我真是白疼你个小兔崽子了！”孟太祥没好气地瞪了陶俊生一眼，最终却还是气鼓鼓地坐了下来。

陶俊生见状不妙，赶忙屁颠屁颠地跑上去为孟太祥倒了一杯茶，“孟老，您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对咱们公子有信心吗！不就是御前伺候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家公子的身份！孟太祥极力忍住才没有将这句话吼出来，他现在甚至有点后悔让牧云歌去以身犯险了，毕竟若是牧云歌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可就真的成了前朝的大罪人了！

正想着，门外却忽然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陶俊生双眼顿时一亮，扭过头得意道：“看，我就说嘛，现在公子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孟太祥顺着陶俊生的目光朝外头望去，只见牧云歌一脸的平静缓缓朝屋里走来，整个人还是和出门的时候一样，甚至连发丝都没有丝毫的凌乱。

看来今天这趟宫中之行还算是顺利。孟太祥在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去给公子备晚膳吧。”孟太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今日牧云歌进宫后发生的事情，所以急忙就找了个借口将陶俊生给打发了。

陶俊生一向是个机灵的，什么也不多问，应了一声就快步退了下去。

“公子为何这么晚才回来。”待牧云歌走进屋里后，孟太祥便上去谨慎地将房门给带上了。

“皇帝拉着我多聊了一会。”牧云歌在屋里落座，语调间也有微不可查的松懈之意，很显然今天在宫里一整天，他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然孟太祥听了牧云歌的话后，好不容易才落下的心却又再度提了起来，“皇帝拉着你说话了？都说了些什么？”

孟太祥紧张地盯着牧云歌，那模样好像生怕从牧云歌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似的。

“也没什么，皇帝对我的按摩手法很满意，说以后都让我跟师父一起去请平安脉。”说起这事，牧云歌心里还真是有些后怕。

毕竟他的医术连孟太祥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却硬被孟太祥塞进了太医院。若是当时给皇帝把脉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或者那按摩手法没见效，恐怕他现在就不能好好地坐在这里了。

“得亏了师父教我的那套手法对皇帝的头风很有效。”牧云歌感慨过后，不由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日后皇帝的头风若是有所好转，我怕就在皇帝身边待不下去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牧云歌的话音一落，孟太祥便冷笑着接口道：“皇帝的头风药石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而你的手法又只能缓解一时之痛，所以只要皇帝思虑过甚，头风便会反复发作。因此，待皇帝逐渐对你的按摩手法形成依赖，日后皇帝身边是离不开你的。”

孟太祥的语气很是笃定，带着十足的胸有成竹之意。

牧云歌沉默了一下，脑中忽然就闪过了一道想法，“皇帝头风发作，该不会与师父有关吧？”

“公子觉得呢。”孟太祥并未正面回答，可那意味深长的语气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牧云歌心中一惊，又追问道：“那师父其实也是能够治好皇帝的头风的？”

“这些都不重要。”孟太祥在椅子上坐下，神态悠闲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啜饮了一口，“重要的是，皇帝能够受到折磨，你又能成功潜伏到皇帝的身边，这样结果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的确实是实话，可不知怎么牧云歌心里就是莫名地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深深地看了眼前人一眼，头一次觉得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从小一手将他抚养长大的师父了。

正如孟太祥所说，皇帝的头风发作反复，太医院所有的太医轮番问诊，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可皇帝的头痛却始终不见好转，且每每当头风发作之时，皇帝都感觉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他脑中啃噬，叫他痛不欲生。

而此时牧云歌的按摩就显得尤为的重要了，虽然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可每当皇帝难以忍受之时，牧云歌就成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又因头风一天要发作好几次，每次发作的时间也不稳定，所以皇帝干脆让牧云歌暂时在宫内住了下来，以方便他的随时召见。

“牧大夫，快些起来吧，皇上那边又犯病了！”房外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牧云歌睁开双眼，起身点了烛火，对着门外道：“就来了，公公且稍等。”说话间，他已经下床披上了外衣，又随手将头发整理好，再拿上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药箱之后，便打开了房门。

“今夜牧大夫怕是又不能休息了！”王荣扭过头去，有些感慨又有些心疼地道：“这才进宫几天，牧大夫瞧着就瘦了，平常可要吃些，照顾好身子，不然牧大夫要是倒下了，皇上可怎么办！”

虽然明知道这只是虚伪的客套话，可牧云歌却还是不得不应道：“多谢公公关心。”

“都是伺候皇上的人，跟洒家就不必如此见外了。”王荣摆了摆手，皱着眉头道：“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一会皇上若是等急了，遭罪的还是我们这些奴才！”

“嗯。”牧云歌点了点头，二人一路无话，快步朝着皇帝的寝殿走去。

好不容易走到了皇帝的寝殿门口，却有一个小太监伸手拦住了二人，“公公，牧大夫，皇上现在正在与人谈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二人还是在门外稍等一会吧。”

皇帝都头疼得死去活来了，还有精力与人谈事？

“哟，皇上这会正犯着头风呢，又这么晚了，是谁来找皇上？”牧云歌忍住没开口，但他身旁的王荣却将他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