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府后院植了一片翠竹，竹林边的围墙要比府中其他地方高出许多，若非个中高手，翻不过这面墙。

对着竹林建有一间书房，书房外同样以高墙隔离，设有穿堂门。

这里处府中深院，平时人烟罕至，却有重兵把守，只有司空斌与司空城可进，擅闯者，死。

书房四面有回廊，双门相对，其中一处便对着竹林。

此时已入夜，书房里只燃了一盏烛台，微弱的烛光照不亮当下坐在房中人的脸。

“沃尔曼大人，这是我们汉人的茶，大人尝一尝？”司空城坐在上座，对着坐在一侧的男人作出邀请。

那叫沃尔曼的男人，身型壮硕，虽然穿着一身汉人服饰，却难掩一张异族人的面孔。

他一张四方脸庞，浓密的剑眉，丰厚的嘴唇，下巴的胡子编成一条辫垂到脖子，粗犷的脸上，一道刺眼的伤疤从右眼眉峰一直延伸到下颚。

正因为那道刀疤，男人的右眼坏死无光，右边脸颊凹陷，在这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地可怖。

对于司空城的客套，沃尔曼冷呵了一声，操着一口异族口音道：“我这次来，不是来喝茶的！”

“天山一战，如今都八年过去了，首领让我来问问，尚书大人的承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诚如沃尔曼大人所说，天山一战，八年过去了，老夫也是巴不得早早兑现承诺。”

司空城说着，放下茶盏，道：“恕老夫直言，天山一战，你们若是攻下大营，老夫的大业，也不用苦等至今。”

沃尔曼闻言，冷呵道：“当年一战，若不是事出突然......”

“不管出什么意外，你们纵虎归山是事实，而且，你给老夫的毒药，不是说是你们边境奇毒吗？”

司空城嗤道：“可如今，八年过去了，那淮王还活得好好的，这又怎么说？”

当初魏尘回京，势力薄弱，如此绝妙时机都没能将他铲除，如今八年过去，几次暗杀都未能成功，司空城可比这些异族人更心焦。

“虽然淮王性命犹在，可终究一直病弱，而尚书人在京中，却未能把握机会，与我北疆有何关？”

说起这个，司空城的脸色蓦地一沉，冷声道：“老夫虽然身在京中，可行事诸多不便。”

“淮王当年身中奇毒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皇上和太后高度重视，日夜派重兵把守，试问，老夫要如何下手？”

司空城激动道：“再说，淮王虽然终日病弱，可他从不出门，身边又有众多死士，否则，多年来的暗杀，怎会屡次告败？”

说起这个，沃尔曼也不甘示弱：“别忘了，我们派来的人，可全都葬身于此！”

可不能让司空城一个人揽了功，说得好像他们北疆人没有出力似的。

见双方都撇清了责任，司空城缓了缓口气，道：“对此，老夫亦替他们深感痛心。”

“上次玉泉殿埋伏一事，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可却仍是全军覆没，此事甚是蹊跷。”

沃尔曼也缓了口气，终究是要合作的，闹得太僵也不好，他抚着胡须辫子，剩下的那只眼睛闪着危险的冷光，道——

“尚书大人，你认为，病弱的淮王再厉害，能抵得过我北疆十几二十个训练优良的猎手吗？”

沃尔曼的话，让司空城的眼神凝了凝，他会意的眸色沉了下去。

没等他开口，沃尔曼又道：“首领也料到了尚书大人身份特殊，行动不便，所以我这次来，是特地来协助大人的。”

说到这儿，沃尔曼这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时间已经等得够久了，南疆的势力日益壮大，首领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司空城不喜欢自家的地盘让别人来掺和，可是，若是沃尔曼能来，确实能免去他不少后顾之忧。

不由假笑道：“沃尔曼大人来得正好。”

“老夫在北郊岭养的兵日渐成熟，正苦于无人能统领，既然大人来了，那就辛苦大人了。”

沃尔曼闻言佯笑道：“大人就不怕我练坏了你的兵吗？”

司空城闻言“呵呵”干笑两声，道：“老夫与首领和大人合作多年，这点儿信任难道还没有吗？”

沃尔曼闻言，不置可否地冷嗤了一声，“大人说的是。”

然而，沃尔曼很清楚，北郊岭的势力再大，这里终究是京师。

北疆若想合并南疆，就只能先助司空城成就大业，而后北疆才有谈判的条件。

事情谈成，沃尔曼便起身告辞：“这段时间我会住在北郊岭外的寒雀客栈，尚书若有吩咐，可差人去那儿找我。”

“好，大人慢走。”

寒雀客栈是梵生殿北城外的据点，此地是京师四方的交汇点，里头住的人，鱼目混杂，是江湖侠客，身份特殊者的首选。

凡是入住的寒雀客栈的人，都心照不宣地遵循着吃饭不说话，睡觉不串门的规矩，谁也不会去打听谁的底细。

而在沃尔曼走之后，司空城便差人往东宫送去了密信。

看着送信的人离去，司空斌好奇问道：“父亲，我们如此辛苦筹谋，如今眼看大气将成，为何还要攀附太子之下？”

司空城闻言，眸色沉沉地看着司空斌，道：“你可听说过，大树底下好乘凉吗？”

“我们司空一家，皇上的庇佑下，得以承袭圣恩，将来，还得靠太子，才能成大事。”

司空斌闻言心中沉闷，不解道：“可是父亲，难道您就没想过，这江山，也可能是我们司空家的江山？！”

“当年是您陪皇上打下的江山，这江山，为何一定要是他们的江山？”

“斌儿！为父说过多少次了？！凡欲成大事者，必要沉得住气。”

看着司空斌激动的神情，司空城厉声道：“为父知道你的野心，可方才那番话，为父再也不想听！”

看着司空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司空城缓了缓语气，道：“莫急，为父既能替皇上打下江山，必然也能为我儿打下江山。”

司空斌闻言，不由喜道：“是！孩儿明白！孩儿相信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