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身穿戎服的守卫腰间插着大刀静静地候在淮王府门口，列了两队长长的队伍。

在守卫中，混着十几名无脸客与魏尘的亲卫，魏尘一身戎服玄甲，腰间的宝剑在这冬日柔和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而与魏尘并排的，则是同样一身戎服玄甲的魏宇轩。

太后寿宴当夜，魏宇轩一夜无眠，翌日一早便入宫请缨，请求皇帝准他随魏尘一同到柔然练兵。

平日最游手好闲的闲云野鹤，竟主动请缨，皇帝自然是当即便恩准，而最开心的要数熹妃。

出宫前，熹妃拉着他千叮咛万嘱咐，原来恨不得他能闯出点名堂，可当他真的要离开，熹妃却阵阵不舍。

昨日在熹妃的寝宫里，魏宇轩装作不经意地提起皇帝立昭仪的事，熹妃只叹息不说话。

沉默了半晌，熹妃才缓声道：“能得皇上宠幸是女子的福气，只是...这事来得蹊跷......”

“我今日一早去给皇后请安，听皇后说，昭仪昨夜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太医守了一夜。”

“哎......”

熹妃说着，叹了口气，道：“昭仪长得那般倾城，又中了幻药，谁能禁得住？碰到皇上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是啊...不管是什么人下的药，若是没有碰上皇帝，她可就要白白毁了一生的清白。

但，不管她碰到谁，最终没有碰上他，便是俩人无缘。

听说她生病，魏宇轩便不由为她担心。

司空晴的病本就没好，如今抑郁成疾，叫她如何能好？

过了一夜，昨日早上高烧好不容易退了一些，司空城去见她的时候，触发了她心中的悲伤，到了晌午便又复发。

而当下，司空婧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魏宇轩满脸憔悴的样子，心中便觉得难受。

他尚且如此，司空晴就更不必说了。

离别的话已经说得够多，再不舍也得走。

魏尘骑在马上，最后再深深看了司空婧一眼，终是轻声又道了一句：“好好等着本王回来！”

司空婧望进他一双深邃眼瞳，看见了里头满满的不舍，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她肯定的回应，魏尘又朝渌水和青冥看了看，最后骑着马缓缓离开，渐行渐远。

一直到看不见魏尘的身影，渌水才低声劝道：“王妃，外头风大，当心受寒，进去吧。”

这若是在平时，她定会立马回别院，可魏尘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渌水好好看着她，哪里也不准去。

轩月殿里有地龙，自从那夜下雪过后便终日都烧着，魏尘不让她到处去，一是担心她出意外，二是担心她受凉。

他不在，没人给她暖身子，她若是受凉的，还不得找云中君，即使人不在，魏尘也要尽力杜绝他俩见面。

只要她好好的，云中君就能安心得呆在宫中陪伴圣驾。

司空婧看了看天色，想起魏宇轩说的话心中有些踌躇，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对渌水道——

“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魏宇轩或许此生都见不上司空晴，可是他终究放不下，听说她生病，临走前请求司空婧能替他入宫看一看。

即使魏宇轩不说，司空婧也必定会去看的，只是得知她生病，日程不由显得有些着急了。

马车备好，渌水亲自陪着入宫。

那夜下的雪经过两天早已化成了水，马车走起来要比前两日快许多，不多时便停在了宫门口。

司空晴刚迁入宫，又恰逢病重，皇帝心疼她，便暂时让她住在了交泰殿，如此圣宠，更是惹得后宫不满。

交泰殿，是离皇帝最近的宫殿，皇帝这几日，不管朝政多繁忙，也不忘抽空来看一看她。

老夫少妻，分外疼爱，尤其是皇帝内心对她怀有愧疚，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终是有些趁人之危了。

司空婧到的时候，正好皇帝也在。

见她来了，皇帝便朝一旁的宫女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看见司空婧，司空晴无神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不停地咳。

“姐姐，怎么突然病得这么重？”那日在宫门口遇见的时候还只是轻微咳嗽。

司空晴虚弱地勾了勾嘴角，朝身旁的宫女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

待人都走了，司空晴朝司空婧伸出手，虚弱道：“妹妹，坐到这里来......”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司空晴的一句“妹妹”，竟让司空婧鼻尖发痛，以前她可从来不觉得这声妹妹有什么特别。

司空婧托着司空晴的手，将她从榻上扶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司空晴，她仍是忍不住暗暗赞叹。

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的闺秀，即使是病重，这番病态之美，让人看了更觉怜惜。

看着司空婧此时一脸难过的表情，司空晴忽而微笑起来，惨白的脸上带着一抹略显勉强的笑，看得人心疼。

“妹妹不用这副表情，这一切都是天意......”

司空晴仿佛一夜之间看透了人生似的，幽幽道：“当初父亲让你替我嫁入了淮王府，这次...就当是我还你的。”

“嫁给皇上没什么不好的...皇上这般待我好，世间有多少女子日夜都盼不到......”

“十王爷去柔然了......”

司空婧不想听她说那些违背心意的话，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今日一早走的，他拜托我，替他来看看你......”

“......”

司空婧的话让司空晴蓦地沉默了下来。

她垂在身前的手，暗暗扯着衣袖，眉眼微垂，司空婧看见她咬着嘴唇，下巴不住地发着抖。

终于......

豆大的泪落了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随即一点点的，哭出了声。

司空婧伸手握住了她快要扯烂袖子的手，跟着她红了眼眶，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她一向不懂安慰人，一如司空晴不懂得说谎。

“十王爷...他...还好吗？”

司空晴一边低低地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将话问了出来。

“......姐姐希望他好，还是希望他不好？”

他若是好了，就不会无端去柔然，他若是好了，就代表司空晴当下的伤心全白费，可他若是不好......

她便会一直惦记他。

所以，这个问题，是无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