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楚玉跟在南宫亦竹身旁,凤倾厉叫来看着她的婢子倒是自觉,没有跟上去。
三绕五拐后,两人跃出南宫府后院的矮墙,径直从南宫府出的门。
自从南宫将军身死之后,后院就挂上了大锁,下人们也都没去过那地方,而今突然瞧见郡主领着个白面男子从后院方向走来,所以都觉诧异得很。
战王府的侍卫都认得南宫亦竹,她进府,倒也没人拦着,只是多瞅了两眼跟她一起的楚玉。
千珏大人说了,就是一个白衣男人伤的王爷,害王爷至今未醒,所以大家纷纷猜测,伤王爷的人,多半是郡主带来这厮。
“郡主,你……”
千珏瞧见南宫亦竹进屋,正要迎上去问她被何人劫去了哪儿,这几日可还安好。
奈何话才开头,就被她身后的楚玉引去了目光。
看这打扮,很是像宫里侍卫所说,昨夜袭击王爷的人。
千珏提刀直指楚玉,南宫亦竹也不制止,她快步跑到床边,鼻头瞬间就红了。
此刻的聂禁衔,再无初见时的凛冽。
有的,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沉重的**。他抿着唇,同时深深皱着眉,时而重重地吐纳几息。
南宫亦竹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聂禁衔的脸,眼前不停闪现出初见时他英气逼人的模样。
死小子是沽婪国战王啊!
叫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王!
叫女人为之疯狂的战王!
可是,此刻却如一株流逝生命的枯木,静待生命枯竭。
南宫亦竹碰上聂禁衔脸的刹那,他微睁眼帘,昏暗的眸子却不再锐利,甚至黯淡无光。
“你是……谁?”
沙哑的嗓子,比龟裂的土地还让人觉得干涩。
“是我……”
两个字之后,南宫亦竹再说不出来一个字,扑进聂禁衔怀里,抱着他哽噎地哭了起来。
千珏狠狠咬着牙,长剑因为手臂的轻颤而微微晃动。
就连一向凉薄的楚玉,都不禁皱了皱眉。
他抬腿迈步,往床边走去,千珏一步侧跨,拦住他的去路。
楚玉收回视线,凝着千珏,问:“你打算看着你家王爷死?”
千珏一怔,当然不愿,若可以,千珏巴不得替王爷受这苦。
两人继续僵持,南宫亦竹却抬起了上半截身子,怔怔地望着聂禁衔。
聂禁衔望着她,又问:“你是谁?”
南宫亦竹颤抖着羽睫,双唇微微张合,震惊不已,“你,你不认识我?”
千珏的眸子微微后斜,余晖量着床边的南宫亦竹,“王爷从今晨开始,便不认得任何人了。”
楚玉露出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哼笑,语调带着不屑地玩味,“如此,你可是信我的话了?”
南宫亦竹猛地回身,几步跑到楚玉跟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救他,你要什么我都给。”
千珏和楚玉齐齐一怔。
“郡主……”
“闭嘴!”
南宫亦竹呵斥住千珏,焦急的眸子一直朝上望着楚玉,她觉得,现在只能他能救聂禁衔。
楚玉眯缝着眼睛睨着脚边的南宫亦竹,这丫头从他认识到现在,不管是明着见到的,还是暗中观察到的,她都比一般女子倔强太多,韧性太多。
可如此倔强的一个人,竟然没有半分犹豫就给他跪了。
这……让他不舒服。
“看来你的傲气也不过如此!”楚玉继续嘲讽,语气却比方才软了点儿。
“对,我的傲气,我的一切和那个男人比起来不值一提。所以你赶紧救他,只要你救他,从今往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楚玉一把扼住南宫亦竹的咽喉,这举动让他有些不知缘由,就是单纯地不想再听她说下去而已。
千珏一剑朝楚玉扼南宫亦竹咽喉的手砍去,剑刃强势下落,却在半空停住。
点点殷红滴落,在楚玉白净无暇的袖管上开出朵朵小红花。
“郡主,你到底在干什么!”千珏大喝,握剑的手倏地就松了。
原来是南宫亦竹伸手接住了他落下来的剑刃,锋利的剑刃将她的掌腹的皮肉割开。
楚玉难以置信地凝着南宫亦竹,无法呼吸导致她的面色越发难看,可握住剑刃的手却没放开。
鲜血从她指缝滑出,楚玉瞟了眼袖子上刺目的红,又瞅了瞅南宫亦竹握剑的手,猛地一掌将她震远。
长剑,也在同一时间被震碎。
千珏忙上前扶起南宫亦竹,她捂住胸口,一丝殷红从她嘴角溢出。可是,她欣慰地笑了。
聂禁衔侧头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他记不得这些人,可当看见那个女子握住长剑时,他的心,莫名绞痛,视线,也在这时候模糊。
一滴温热的泪,从眼角滑出,湿了耳发。
心头的痛,甚至痛过了皮肉上的痛。
他好想,去抱抱她,一下就好。
可是……他的身子无法动弹,想抱她的心,变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
楚玉不理南宫亦竹,走到床边,出手救治聂禁衔之前,轻轻吐出一句话。
“从今往后,你便是我的,不管我要你什么,哪怕是你的命,你必须给。”
“好。”一个字,坚毅笃定,彷如这份执着便是她对聂禁衔的情。
听见南宫亦竹不待任何犹豫就应了他,楚玉眸子又是一寒。
“你俩到门外守着,我出去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南宫亦竹不舍地望了聂禁衔一眼,在千珏的搀扶下,去了院子里等候。
南宫亦竹望门而坐,千珏则坐在她侧边望着她。
“郡主,那人,真能救王爷?”千珏问。
他此时也很矛盾,不知道该盼着那人能救王爷还是不能救。
南宫亦竹摇头,这事儿她也没底。
“若是他能救活王爷,郡主……当真要跟他走?”
这个问题,南宫亦竹没回答。
若是聂禁衔被救回来,她当然不愿跟楚玉走,可他一时半会儿怕也无法与楚玉死磕。
所以不是她真不真跟他走的问题,而是没得选。除非楚玉那厮突然变成活菩萨,否则就他那没长心的样子,怕是不会放了她。
南宫亦竹闭目仰天,凰女这皮,可真是让人无可奈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