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凌露气得差点想当场动手了。

“所以，你今日见我想起了姨母，就立刻将烟儿给杀了灭口，是怕我再从她口中问出有关凌浅这个人的事情？是怕我脑海中莫名消失的记忆又重新回来？”

姚氏顿时猛地打了个寒颤。

这丫头，难不成是真想起了什么？

一时间又急又怒，恨不能冲上去一耳光将纳兰凌露给打懵。

眼看姚氏又要崩了，凌洛音赶紧上前道：“表妹，你先冷静一下好吗？眼下可不是说这些家务事的时候，烟儿不过就是一丫鬟，你若找不着她了，回头我们再给你多买几个，你就别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了！”

纳兰凌露没有理会凌洛音，而是目光直视着司徒邑，道：“敢问司徒大人，丫鬟的命算不算人命？”

司徒邑挑眉：“自我南暮建国以来便公布了法令，人命是为最重，即便是奴，也不可无故杀之，南暮六大城池对杀人之罪亦有更加细致的条例，丫鬟又怎能不算人命？”

“那我的丫鬟烟儿被人害死在这府里，算是人命吧？”

“算！”

“那么请问大人，这凌府既然出了人命，按照规矩，选贵女之事是否就得放弃？”

司徒邑眉头一皱，正想问问她这规矩是听谁说的，就见凌洛音瞪圆了眼，迫不及待抢着道：“表妹你别胡说，烟儿那丫鬟明明是在柴房中上吊自杀的，哪有谁害了她？照你这么说，难道别人家下人自杀了都能算在主子头上不成？”

话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却听纳兰凌露冷冷地哼了一声：“司徒大人，方才可听清楚了？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我的丫鬟是如何死的，以及死在了哪里！”

言毕，正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凌洛音脸色瞬间煞白。

“呯！”沈氏直接摔了一个杯子，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给老太婆解释解释？”

姚氏赶紧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母亲您听我解释，是烟儿那丫鬟，她、她今儿个犯了大错，被媳妇罚了一顿，她想不通去柴房自杀也是很正常，若是她没死，我也正打算让陈管家将她发卖了呢！”

纳兰凌露逼视着她：“大错？行，此错姑且不提，但从我出门买药到回来仅仅半个时辰，我那丫鬟就算是突然想不通要自杀，为何还要特地跑去柴房自杀？好，就算她是自杀，那么表姐刚才为何又说是我找不着丫鬟了在此胡说八道呢？”

说完，她懒得再啰嗦，转身朝司徒邑道：“所以，大人不需要仔细问问吗？若是这样的贵女选去朝歌，您觉着朝南苑的声誉还能清白吗？”

司徒邑缓缓咽下了喉间尚未问出的疑惑，重新打量了一下纳兰凌露：“那你可知，若是这凌府真出了这番命案，便是你也不可再参与选贵女？”

凌露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刚才那所谓的“规矩”之说完全是她自己编出来套凌洛音的，万万没想到竟然真有这样的规矩？

继而一字一顿地回答：“那又如何？选贵女能有我这丫鬟的命重要？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我宁可不参与选贵女，也定要让那凶手为之伏法！”

老太太顿时气急败坏：“你你你、你个孽女，老身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当初要同意涵儿把你给接回来？”

“那您可以现在就把我送回去，当初是把我从哪接回来的就送回哪去！”

老太太恨得咬牙切齿：“老身当初是从地狱把你给接回来的！”

“够了！”

司徒邑站起身来，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众人，最后重新落在纳兰凌露身上。

“既然这凌府出了人命，选贵女一事暂且不提，阿福，你立刻前往府衙请人来，记得带上仵作！”

老太太沈氏立刻狠狠地瞪了纳兰凌露一眼，继而朝身后的陈管家使了个眼色。

岂料，司徒邑既然已经开了口，便不会随意对待此事。

“阿书，安排一下，从现在开始这凌府中所有人，都不得随意离开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尤其是柴房周围，立刻让人守着。”

闻言，纳兰凌露松了一口气，紧了紧拳头：“有劳大人了！”

选贵女一事本就重大，再加上司徒邑身份也不低，这一行带来的护卫足有十二人，很快将巴掌大的凌府掌控起来。

所有丫鬟家丁包括管家都在侍卫的安排下挤在花园里，阿书甚至让管家拿了名册来挨个核对。

至于老太太及姚氏等人，则不得不硬着头皮跟着大人朝柴房的方向去。

大约半柱香后，站在柴房面前好一会儿的众人，总算等来了府衙的官员和一名老仵作。

纳兰凌露简要的对府衙官员解释了一番发现自家丫鬟的过程。

言毕，司徒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让人推开了柴房门。

“啊！！！”

“太可怕了！”

众女眷纷纷低呼着后退。

更有甚者已经在一旁蹲地呕吐起来。

场景一片混乱，姚氏却是眼睛突然一亮，拽着老太太低语了几句。

很快，沈氏的贴身孙嬷嬷突然就捂着肚子蹲下了。

“哎哟！”孙嬷嬷声情并茂地嚎道：“各位官大爷，奴婢、奴婢腹痛得厉害，大概是吃错了什么……哎，奴婢去一趟旁边不远处的茅厕可行？”

司徒邑挑眉，扫了一眼孙嬷嬷指的方位，发现那茅厕所在的位置果然不远，且没有别的通道，便挥了挥手，算是允了。

孙嬷嬷连忙弯着腰道谢，然后一叠声的“哎哟”着朝厕所跑了去。

纳兰凌露此刻正全神贯注盯着仵作的动作，并未注意到老太太这边的状况，倒是司徒邑，目送着孙嬷嬷进了茅厕后，目光又落在了凌露身上。

此刻，她的目光有着深深的悲切，盈盈泪欲滴未滴，眸底的懊恼与后悔层层叠叠，看得出是与丫鬟情深义重的模样。

但，她先前明明亲眼所见了自己丫鬟吊死在此处，且判断出是被人所害，却能隐忍着未惊动任何人，直至此刻寻了人来替她伸冤……

他该判定她是心善呢，还是心狠呢？

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