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灵舞掀开帘子，一抬头就正对着自家大门。

她的马车前早已没了车夫和马。

“啊！”

纳兰灵舞尖叫一声，气得一把将自己丫鬟推出去：“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就只知道蹲在这里！外头车夫都不见了你也不晓得看着，我留你还有什么用！”

她的贴身丫鬟绿儿跌跌撞撞从马车上摔下来，一头磕在台阶旁的石狮子上。

“小、小姐，辰时已到了，这会儿再不走，怕是要来不及了！”

绿儿捂着额头不敢有半点辩解，反而脸色焦急的提醒她。

否认，错过了这场宫宴，她可能就得以死谢罪了。

纳兰灵舞咬牙切齿地跳下马车，正想说先用一下母亲的车，岂料一转头才发现，旁边的马车已经不见了。

她顿时气得直跳脚：“好你个纳兰凌露，竟连母亲的车都敢随意占用！”

府里也就四辆马车，纳兰景一辆，南宫云一辆，虽说她们姐妹俩共用一辆，但实际上长年体弱多病的纳兰灵雪极少出门，所以基本上等同于她自己一辆。

至于纳兰墨倾的马车，他与纳兰墨宸一同入宫伴读，自然也算是共用。

平日其他姨娘庶女出门，要么自己想办法雇马车，要么就与大夫人商议，借用纳兰灵舞姐妹俩的车。

所幸，南宫云的马车被用了，但她车夫应该还在府里。

“还不快些去请大夫人的车夫出来！”

现在抓紧时间让车夫再去府里头牵马过来，哪怕颠簸一些也还来得及。

谁料，绿儿很快捂着额头出来，带着哭腔道：“小姐，夫人的车夫病了，昨日就告假没来……”

一般情况，府中的女眷不可能天天出门，所以偶尔车夫病了，也不会找人替换，尤其是府中本来就养着四个马车的情况。

这下，纳兰灵舞才真的开始慌了：“怎么办？这下要怎么办？”

侯府的位置比较偏，就算这会儿上街去找个马车，也得先走上小半个时辰，到时候再赶往宫里，怕是会错过与二皇子约好的时间啊！

这还是纳兰灵舞长这么大第一次面临即将无法赴宴的情景，顿时急得坐在马车里头哭起来。

绿儿不敢捂额头了，战战兢兢地建议：“奴婢这就进去禀告大夫人！”

*

纳兰凌露在马车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回笼觉。

不得不说，南宫云这马车还挺舒服，垫子也足够厚，减震效果极好啊！

俩时辰睡下来，她的瞌睡也补得差不多了，之前眼底妆容都盖不下去的淤青终于消了。

雪衣举着个铜镜给她“补妆”，一边道：“二小姐差不多也快赶到了吧？万一待会儿她在众人面前说小姐的不是，该如何回答？”

“嗯？为什么要回答？”

纳兰凌露伸手扯下几缕头发，想了想又解开了一堆颇为复杂发型，让长发散下来，道：“再说了，她还不一定能准时到呢！”

雪衣替她将扯下来的头发梳顺，又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

纳兰景的马车先入宫了，替纳兰凌露签了个字，她便只需要在外头候着，等宫宴开始之前一个时辰，马车才能按照先后顺序入宫。

纳兰凌露打着哈欠：“可我们为何要提前大半个时辰来这儿候着？”

雪衣摇头：“这大概就是宫里的规定吧！”

“那行，我再睡一会儿！”

雪衣连忙坐在她旁边：“小姐你靠着我睡就好，省得再乱了发型和妆容，一会儿补也来不及！”

纳兰凌露闭着眼睛嘟囔：“才十三岁的小丫头，满脸的胶原蛋白呢，不需要妆容也很好看了……”

话没说完又昏睡过去。

雪衣满心好奇“胶原蛋白”是什么，但又不忍心吵醒了她，只好忍着，转头朝帘子缝往外看。

直到大半个时辰后，宫城侧门开，纳兰凌露才醒来。

雪衣终于忍不住了：“小姐昨夜是没有睡觉吗？”

该不会又偷偷跑去救人了？

还记得当初她在凌府便是趁夜偷偷溜出去救自己来的。

纳兰凌露点点头：“嗯，昨夜救人去了！”

对雪衣，她不打算隐瞒太多东西。

“果然……”

雪衣叹道：“看来奴婢以后也得跟着墨夕练练功，万一能帮上小姐的忙呢？”

纳兰凌露点点头：“这个可以有，你天生力气大，哪怕不练内家功夫，学学防身的功夫也是很实用的啊！”

聊着聊着，马车已经驶入宫城。

对于这个宫城，原主小时候虽然进过一次，但基本也忘得差不多了。

在纳兰凌露的印象中，皇宫自然是很大，但真正进来亲身经历，才意识到这所谓的大与她的想象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之前看到兰宁侯府的时候她脑海里想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此刻看到皇城，她脑海里就只剩下了辉煌壮丽的历史古城这样的念头。

不愧为皇城这个称呼。

雪衣惊叹：“天啊，难怪让我们乘坐马车进来，若是要走的话，大概得走到天黑才能进入皇宫内城吧？”

“也没有这么夸张，但是一个时辰可能还是要走的……”

纳兰凌露嘴角抽抽，在栖洲的时候从鱼龙道进入凤栖道也就一个时辰的马车路啊！

虽说这里马车只要走二十分钟，但也足以证明外城有多大了。

她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念头来：当年有人逼宫导致朝歌城战乱，皇城被入侵，皇后娘娘不得不躲出去的时候，是连这皇城内外都找不到容身之地了吗？

还是说一开始，她就是有目的的要躲到皇城外头去？

抵达了内城后一众女眷下了马车，又花了大半个时辰才跟着宫人抵达了宴会地点。

纳兰凌露只觉得腹中已是空空如也。

早膳是在迷糊中被吴嬷嬷随口塞了几个点心打发的，眼看午时就要到了，她捂着腹部叹气：“难怪要起那么早！”

宫人又很快过来带路，将女眷们引入固定的位置坐下来，这宫宴才算是准备开始了。

雪衣之前从未参与过这样的场合，这会儿终于有点紧张了，站在纳兰凌露身后一阵阵地微微颤抖。

纳兰凌露偷偷看了她一眼，招招手让她跪下来听自己说话。

“哪怕你不能坐，跪坐在这里就装作是被我教训，也能趁机休息一下！”

雪衣赶紧爬起来：“……小姐不必这样，奴婢站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被这么一打岔，心里头总算就没那么紧张了。

眼看坐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熟悉的坐在附近的姑娘开始交头接耳，氛围也渐渐热络起来。

最后，各位大臣与子嗣则从另一边的花园绕过来，纷纷坐在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

纳兰凌露这才看到纳兰景与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一边说话一边朝自己走来。

两人拱手告辞后，纳兰景自然而然坐在了纳兰凌露前面一排的桌子上方，然后目光四顾环视一圈，侧身蹙眉道：“舞儿呢？”

纳兰凌露瞅了瞅自己与他尚隔着两米的距离，便完全当做听不见，目不斜视的看着最前方。

那边有一排丫鬟太监正涌入呢，若是预料不错的话，正主到了！

她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圣上与皇后娘娘，啧啧，活着的皇上啊！

果然，太监开始唱喏：“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纳兰景便不敢再问话，随着众人一起跪下。

等行完礼，四下都没见着纳兰灵舞，也没见着二皇子慕容无双，纳兰景才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道：“凌儿，你不是与舞儿一起出门的吗？她人呢？”

纳兰凌露清了清嗓子，脆生生回答：“回父亲，二妹妹她今早打算让我蹲在她马车上来皇城，我拒绝了，于是借用了母亲的马车，至于二妹妹为什么没有到，女儿并不知晓！”

刚刚被圣上恩准了众亲平身的宴席中正安静着呢，便听到纳兰凌露这脆生生的两句话，顿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朝纳兰景这方向看过来。

纳兰景：“……”

氛围一时间尴尬至极。

好在皇后眼尖，发现纳兰景身后的不是纳兰灵舞，便开口问道：“听闻兰宁侯府的大小姐前些日子回朝歌城了，此刻在兰宁候身后坐着的可是侯府大小姐？”

纳兰凌露立刻起身跪下：“回皇后娘娘，小女子正是纳兰凌露！”

皇后微微一笑：“坐下吧，本宫记得你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宫宴了，当年……啧，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皇上身边的公公偷偷提示：“八年前！”

“啧，老了……”

皇上瞪了她一眼：“宫宴才开始，你便在这儿长吁短叹，行了行了，不说这些，开始吧！”

下头又是齐齐谢恩：“谢圣上赐宴……”

一场宴会还没开始就跪谢了两三次纳兰凌露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位置上等吃的上来。

歌舞升平中，很快就熬到了吃的上桌。

纳兰凌露卷着长袖，趁周围的人不注意便塞点吃的在嘴巴里，来来回回吃了七八口，才听到纳兰景又压低声音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舞儿她为何还没来？”

纳兰凌露咽下一块嫩嫩的鱼肉，不动声色地抹抹嘴：“女儿不知！”

“可你刚才不是说……”

“父亲是想让女儿把刚才的话再重新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