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凌露眯着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莹兰。

仔仔细细瞅半天，确定不认识。

一官员模样的年轻男子忽地站起来开口道：“素来技艺展示主要还是得按照自己的心意来，若是纳兰小姐不愿抚琴，舞曲、舞剑、亦或是书词曲，都可！”

顿了顿又道：“即便是不愿展示，不过是不需要这一加分项罢了！”

他面不改色的说完这番话，唰就坐回了位置上，仿佛就是个莫得感情的宣读规则机器。

纳兰凌露却是猛地一震！

这个声音她听过，她记得，她印象深刻！

就她沉湖那天回到凌府与姚氏杠的时候这声音在墙外头说过话。

说的是什么：“这是欺负人家没有靠山吗？”

“人家那将军舅舅是失踪了又不是死了……”

还有，她在凌府里头但凡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在外头都能听闻这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纳兰凌露一脸纠结的看着那年轻男子：该不会，又是我这渣女惹下的祸？

禺生没有理会她的目光，坐回原位就冷冰冰端着茶杯饮一口，目不斜视地静坐。

纳兰凌露顿觉小心肝一阵颤栗：完了，竟还是个禁谷欠系的大佬，原主若是欠了他什么口头人情债，怕是更难搞？

众人瞅着两人的表情，不像是老相好，更像是相互警惕的模样，当下也是一群迷惑。

反倒是最先提出让纳兰凌露展示才艺的那个莹兰，此刻面色已是青红交织。

场面一时间冷了下来。

眼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纳兰凌露和那男子身上打转，凌染染咬牙猛地站起身来：“我表姐在凌府这大半年都没有抚琴了，莹兰姑娘，你若是在凌府院墙外头听到有人抚琴的话，那应该都是本姑娘在陪表姐的时候抚琴的声音，所以，献丑了！”

话说完，凌染染抱着琴就蹬蹬蹬走到中央，不管不顾的坐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

宋瑶讥笑的声音立刻传来：“哦哟，闭目抚琴，没想到司马家的小姐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水平！”

接收到她目光暗示的诗诗姑娘几人立刻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就炸开了。

“闭目抚琴这是多么厉害的水平，司马家的姑娘也太厉害了！”

“好期待，我栖洲这么多年来能闭目抚琴的才女才子屈指可数，若是再有一位，怕是今后还能在圣上面前献技一场吧？”

偶有声音道：“你们说笑了吧，我看这位凌小姐不过十三岁的模样，怎么可能练得出这等抚琴的水平……”

但立刻就被淹没：“正因如此才能彰显出此等天赋是多么难得！”

“所谓人不可貌相，这点年纪便能练出如此琴技，才能叫做惊为天人吧？”

“我已经等不及了，洗耳恭听……”

言论纷纷砸下，瞬间就将凌染染闭目调节气息说成了她要托大的闭目抚琴，甚至还未听到她拨动半根琴弦，就已经将她架在了惊为天人的最高点。

接下来若是凌染染无法闭目弹奏，那么即便是她再好的琴技，旁人也会觉着不过如此；

若是她被言论影响而闭目弹奏，那便是真的托大了，毕竟闭目弹奏是需要数十年磨练才能养出来的技巧，并非什么天赋；

甚至，凌染染极有可能被这些言论影响心境，无法发挥出自己的真实水平来——因为以她的年纪，能拿出来的真实水平定然也不可能达到什么“惊为天人”的境地。

这样一来，此场尚未开启，便已是死局！

纳兰凌露想起头一夜凌浅与自己说过的话：你若是心软，旁人却不见得也能对你心软？

所以，熊孩子熊姑娘什么的，已经不存在了。

此刻坐在不远处，得意洋洋，甚至眸色带着极度恶毒表情看着她，满脸挑衅的那宋瑶，是仇人！

好，你死了！

纳兰凌露漠然瞟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凌染染身上，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凌染染突然睁开了眼睛。

凌染染那双大眼睛，在杏眼和丹凤眼之间，眼角圆润，眼尾微微上挑，本就是她五官中生得最为标致妩媚的，偏偏她心性极纯且耿直，因此那双大眼睛里盛满的色泽清澈透亮，看着任何人都显得格外诚挚。

凌染染便瞪着这双诚挚的24K金卡姿兰大眼睛，带着些许浅浅的水雾，朝宋瑶以及那帮造谣的千金们看了去。

“我娘说，这个世界上，最难揣测的是人心，最美的也是人心，最叵测的也是人心，最暖的也是人心！”

她声音清脆一字一顿道：“我凌染染，自小生在商贾之家，没能力请上多么好的琴师，凌府也没有什么拥有抚琴天赋的长辈能给予我传承，所以，我既不能闭目抚琴，也没有什么能惊为天人的琴技！”

“但是，正因为如此，从小喜欢抚琴的我，才向往朝歌城，向往朝南苑，听闻那里有我们南暮国最厉害的琴师，所以我想要去学，所以我才来此选贵女！”

“而在座的诸位，既从未听过我抚琴，也没见过我闭目抚琴，却为何要在我动手抚琴之前，开口用这般言论来扰乱我的心绪？”

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将刚才摆好的琴重新抱起来，仿佛自言自语的喃喃道：“若是朝南苑的贵女，都是这般存在，那我去朝南苑又有何意义？我是要去学琴，还是要去学此等复杂的人心？”

“若是朝南苑的贵女，都是这样的女子，这琴，不弹也罢！”

凌染染抱着琴慢慢走回纳兰凌露身旁，眸底满满的失望盖都盖不住。

但是唇角却扯出一抹笑安慰她：“表姐，没事的，或许我就留在栖洲，这辈子方可自由自在的抚琴？”

纳兰凌露很是震撼。

她真的没想到，凌染染想要去朝歌城，想要选贵女，竟然是为了去学琴，去追逐她喜欢的梦想——这个表妹让她太意外了！

难怪凌浅那一日，百忙之中都非要等着她去玲珑院，并且让她亲自尝凌染染她娘做的糕点，为的就是让她们姐妹俩之间的小芥蒂化解。

就在这时，司徒邑开口了。

“凌小姐此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