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龙身子一震。

算起来，他比白席的年纪要大些，但再大，白席的母亲白安去世时，他还没记事，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事情。

而他刚才虽是扯谎，但不知情的人听了，定会被唬住。

说到底，他能将这个谎言圆的天衣无缝，根本是因为知道真相，知道白安去世的真实原因，自小就被白鸿达夫妇敲打提醒过！

所以，他刚才只需替换真实情况中一部分情节，便能将事情掩盖过去。

毕竟，白安已逝，死人是不会爬出来为自己澄清的。而白席当时比他还小，白天龙料定白席也不知道真相，所以才敢信口胡诌。

可架不住白席记事早，又从小在这样环境中长大，即便不知道全部内情，靠着后来的种种推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白公子。”赵公公忙对着他行了一礼，明知故问道：“您怎么在这儿？”

白席淡淡扫他一眼，“恰好路过罢了。”

说完，他接着看向白天龙，道：“我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你不知道？”

白天龙早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傻了，这会儿还没回过神来，呆呆怔怔看着他。

“还装呢？”白席嗤笑一声。

白天龙打了个寒颤，“当然！当然知道！但，但你、你别血口喷人，你娘、不，我小姑姑是因为忧思过度，才郁郁而终的，你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怎么会——”

“你既知道的这么清楚，可能说出当初为我娘诊治的大夫名字？能否说出你们请大夫抓药花了多少钱？对了，还有她的坟墓，你们从未去看过吧？”白席冷笑着打断。

他从前不懂事，后来稍大了些，才知道那座小小的坟包里装着他的母亲。

再大些，知晓有清明、中元，可白家人就像是从未有过白安这个人一般，即便白安的坟墓和白老爷子的坟墓相隔不远，可十几年下来，去白安坟墓祭拜过的人只有白席一人。

“可、可我当时只是个孩子，哪里……哪里知晓这些……”白天龙辩驳不过，干脆龟缩，冷汗流个不停。

秦婉听了冷笑一声，“刚才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们没亏待白席么，怎么？这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呢，就变脸了？就不知情了？合着，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赵公公也颇为愤愤，“年纪轻轻，怎的就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了！”

“有其他知情人么，”皇帝梭巡一圈，威严道：“此刻皆可上前举发，若情况属实，可得十两黄金。”

黄金！

围观群众顿时沸腾了。

谁也顾不上看戏，纷纷涌进白家院子里，纵然被皇帝的随性侍卫挡住，一个个的也丝毫不减热情，纷纷伸长了胳膊，“我知道！我要说！”

“我年纪大，那会儿的事情我记得清清楚楚，让我说！”

“当初我和白家是邻居，对于他们家的事儿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来说！”

白席冷眼看着这群陌生又熟悉的乡亲们，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分明知晓真相，但当年，就任由外人欺辱斥责他，甚至和外人一同编织那些个莫须有的谣言，可笑。

“你来说。”皇帝点了个距离他们最近的灰衣男人。

那男人喜得脸都涨红了，好像十两黄金已经到手一般，激动地大喊：“白家当年不算富裕，但突然在城里开了个豆腐店，就他妈离谱！当时村里人都议论这钱是从哪儿来的，谁也不知道，后来不知怎么传出消息，那钱是白安带回来的，大家才知道白安其实很有钱。只是，当时白安已经没了，这件事无从求证，所以也就慢慢没动静了。”

“还有，白席小时候一直被白家这些人欺负，尤其是大房的这几个，他们跟白婆子简直一模一样，把白席当成仇人一样！有好几次，我都见白席走路都一瘸一拐的，要不是白席后来拳头硬了，只怕是早就被欺负死了！”

虽说是为了赏金，但这人说的也不全是胡扯。

比如白席被白天伟等人欺负的连路都不能走。

听到这里，秦婉不由得紧紧攥住白席的手。

原来，在两个人遇见之前，他已经受了那么多的苦。

也难怪，在她第一次帮他包扎的时候，对方浑身警惕，像是生怕她因此恶作剧一般，那都是因为，他小时候被那群恶到没有底线的孩子吓怕了。

白席察觉到她的难过，没说话，只默默握紧了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皇帝又道。

不多时，又有三四个人一一跳出来，将自己知晓的事情如实讲出。

在听完第一个人讲述后已经青了脸的皇帝，越听脸色越难看，到了最后，他都不想再往下听，黑着脸一摆手，“来人，把白家所有人都押起来，带回去！”

“陛下！陛下！”白天龙登时急了，“我已过了乡试，名次非常靠前，日后定能成为国家栋梁，为朝廷效力！求陛下开恩，不要——”

话没说完，皇帝冷冷打断，“我朝多得是人才栋梁，不需要你这等小人！”

“全部带走！一个不留！”

“是！”

白婆子早就晕了过去，就连二房一干人等也被扣押起来，要带回去一一地细细审问。

出了白家院子，秦婉刚要和白席说话，就见皇帝面色复杂上前，“白席，朕想和你聊一聊。”

白席没动，显然和抗拒。

“不是为别的，只是想同你聊一聊你和秦姑娘的婚事。”皇帝掩唇轻咳两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况且已和秦姑娘订下婚约，就该早些履行才是。”

白席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找自己竟是为了说这件事。

“朕心想着，自然是回京城办好，你的姑母、兄弟姊妹在京城，而且秦姑娘的家人也还在京城，若是回京城办，定然热闹；不过，这到底是你和秦姑娘的事，你们若是想留在这里办，那朕也绝不会反对，叫他们过来一趟就是。”

皇帝看着他和秦婉，“你们想在哪里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