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理想、规则、未来、有序、无序, 你偏偏选择了无序的一方。

如果你执意如此的话，会失去掌握住的全部，这样也没有问题吗？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注定了你是无序。

浅羽温人睁开眼睛, 睡觉前浅羽温人没有拉起窗帘, 此时月光洒在他的脸上, 带着一丝朦胧的白，浅羽温人转头看向旁边，太宰治没有醒，他整个人窝在被子里, 看上去像是个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孩。

从床上坐起来，浅羽温人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还不到可以起床的时候。

下床倒了一杯水, 甘洌的水滑过喉咙，浅羽温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除了24小时营业的商店, 外面甚至连路灯都熄灭了, 看上去除了黑色之外只有影影绰绰的一些小光点，显得空洞又朦胧。

横滨凌晨三点的风景……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浅羽温人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他拥有记忆的时候便已经可以自主思考行动, 犹如空荡荡的幽灵在整个日本游荡，实际上在十三岁的时候他到过的地方比想象中的要多, 一直到那一天, 他突兀的想要登上高楼。

然后便留在了横滨。

太宰治翻了个身，睡得依旧安稳，浅羽温人看着他，片刻后碧色的眸子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最后，失眠的不是你, 反而是我啊。”

在刚刚确定以后将会驻留在横滨的时候浅羽温人便做了这个梦，梦里是一片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屋檐，黑色的字迹在白色的空间中显现着，像是一个大到极致的书页，浅羽温人什么都看不清晰，也没有任何声音，只能看到那四行字。

但是浅羽温人并不惊慌，反而会觉得安心，甚至带着一丝畅快。

浅羽温人猜测自己可能并不是人，毕竟他很明显没有父母，没有诞生地，也没有存在于世的理由，他的归属感很强烈，但是表现的却很差劲。

是的，浅羽温人很清楚自己是个很差劲，在别人眼里非常奇怪又违和的人。

如果伪装的话当然可以办到，隐藏本性，保留虚假的面貌，但是浅羽温人并不想这样做，他非常执着的以自己的本来性格示人，即使附加各种设定也无所谓，抛却那些虚假的名号，浅羽温人当然还是浅羽温人。

又喝了一口水，浅羽温人把杯子放回原位，玻璃杯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太宰治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抱着被子坐起来，双眼还有些朦胧。

“温人？”太宰治声音很低，带着一点睡音，“你在干什么？”

“喝水，没事，你睡吧。”浅羽温人回答他。

太宰治茫然的点点头，片刻后他躺下来闭上眼睛，“喝水啊，我以为你又打算离开……”

微微怔了一下，浅羽温人看着月色下的太宰治，在刚才，说完那句话后他又睡了过去，连呼吸都很平稳。

这是他的心里话吗？因为睡得迷迷糊糊所以直接说了出来。

真神奇。

这个人知道他的本来样子，却还是期待着他。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白天，太宰治睁开眼睛，他看着白净的天花板，耳边能够听到风声，太宰治转头看向窗口，窗帘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窗户被完全打开了，浅羽温人穿着自己惯常穿的白大衣坐在上面吹风。

“你醒了？早安。”浅羽温人转头和太宰治对视，“现在时间还很早，你先去收拾一下。”

太宰治窝在被子里看着浅羽温人，片刻后他才开口，“你是什么时候起来的？”

“不久前。”

“不久前？”太宰治微微皱眉，“屋子里的温度告诉我你起码把窗户开了一个小时以上了，你还做好了早餐，洗漱过，穿的衣服也很整洁，你这个不久是指几个小时前？”

浅羽温人从窗台上下来，他想了想，“大概在凌晨三点的时候。”

“哦？你失眠了。”太宰治从被子里爬出来，“有意思，喝了咖啡的我没有失眠，没有喝咖啡的你却失眠了，这充分表明了咖啡不是导致失眠的原因，所以下次你不许给我喝热牛奶了！”

“你就对热牛奶这么讨厌？”

“也不是讨厌，就是一看到牛奶我就能想到某个讨厌的人。”太宰治嘟囔着说中原中也的坏话，“那是小矮子长高的工具，和我完全没有关系，才不要和牛奶扯上联系。”

将睡衣换下来，太宰治突然顿住，他微微皱眉，好像想起了一点事情。

昨天晚上他睡得迷迷糊糊，但好歹还是有些印象的，他记得在黑暗中浅羽温人喝水，自己还起来问他在干什么……

是那个时候起来就一直没有再睡吗？

“为什么没有继续睡？凌晨三点还是睡觉的时间，你的生物钟不是一向不错吗？”太宰治继续整理自己的衣服。

浅羽温人关上窗户，声音清晰，“因为做了梦吧。”

“是噩梦？”

“不对，是美梦。”浅羽温人这样回答，“但是就算是美梦，做了太多次还是会觉得有些烦躁了，再睡的话一定还会继续刚才的梦，索性就不睡了，毕竟连梦都知道是什么的话，实在是太无趣了，对吧？”

“没错！”太宰治冲着浅羽温人竖起大拇指，“所以我们要追求一个无法被预测的梦境！”

太宰治笑了一下，鸢色的眸子里带着温和的情绪，“但是我能知道吗？那是什么样子的美梦？”

“不清楚，只是确定在梦中的情绪很不错。”浅羽温人回想，“是一种很坚定的感觉呢。”

太宰治点点头，他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下次你再因为做这个梦失眠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温人都同意要陪我熬夜了，要是我不陪你熬夜的话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被国木田他们听到又会说我在欺负你。”太宰治穿上自己的外套，“所以，下次一定要叫醒我，我陪你一起聊聊人生。”

说着太宰治顿了一下，三秒钟后他才继续开口，“而且，我也挺想知道能够让温人坚定的事情是什么。”

“那一定是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意外吧。”

太宰治是一个看上去欢脱又热烈的人，但实际上他很内敛，尤其是在感情方面，他向来不会将一些事情直接脱口而出，而是利用各种各样复杂到极点的方法来表现，所以太宰治真的是一个喜欢将事情复杂化的人。

但也是因为如此，他正面上的情感表露更显得难得可贵。

“好啊，我很期待。”浅羽温人笑了一下。

“期待吗？真是不错，我们在互相期待对方。”太宰治声音散漫，他似乎没有完全睡醒，声音里带着一点懒洋洋的感觉，“虽然我有时候也想看看纠结的温人是什么样子，但果然还是不要了。”

浅羽温人坐在椅子上等他洗漱完来吃早餐，“是吗？”

“是啊，如果你纠结的话，我一定会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纠结，最后会搞的我跟着一起抑郁的。”

在洗手间里太宰治的声音伴随着流水声一起传过来。

“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的事情还是不要有了。”

浅羽温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在别扭的表示自己不把具体梦到的内容告诉他导致他很纠结，所以他有一点生气。

微微叹了口气，浅羽温人拿过一个本子，他用笔在上面写上那四句话，在太宰治洗漱完毕后递给他。

“这是什么？”太宰治指着本子上的四行字。

“梦里唯一能看到的东西。”浅羽温人指着那些句子，“周围都是白色，只有这四句话可以被看到。”

“这样的东西对温人来说竟然是美梦吗？好神奇……”太宰治把这四句话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最后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把本子放到桌边吃起了早餐，“另一个人的呢？”

浅羽温人看了一眼太宰治。

“就是说啊，只有这四句话吗？很明显是在对话吧，对面的人答了什么？你有没有回头看看，说不定在你背后的墙壁上。”

“没有。”浅羽温人回想了一下梦境，“周围都是白色，黑色的字迹很显眼，我不可能注意不到，所以，那个地方真的只有这四句话。”

“唉？是吗？”太宰治小口的吃着早餐，“那什么，我有一个猜测，但我觉得你自己大概也有这个想法吧。”

“……其实，对话的人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你自己，毕竟这是你的梦境。”

浅羽温人笑了一下，他当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但是，和一个没有过去记忆的人说这些，和对着空气说有什么区别？他又不会突然想起自己是什么东西。

……

今天的天气不错，抬起头来能够感觉到明媚的阳光，浅羽温人看着地图往前走，但只要走在岔路口就会被身后的人拎着外套拽回来。

“我说你啊，明明会迷路，那就不要相信自己的判断随便转身。”国木田独步无奈的看着浅羽温人，“到目前为止，你自己按照地图上走的路线，没有一条是对的，你和太宰出外勤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浅羽温人笑了一下，“抱歉，一般都是太宰给我带路，我只需要跟着他就好了。”

是的，今天是久违的国木田独步和浅羽温人一起出外勤，本来他都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出外勤，但是因为事态紧急，太宰治说自己有事要做，就把浅羽温人拜托给了他，然后这两个家伙就理所当然的开始行动了。

太宰治就算了，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隐藏的敌人，但是浅羽温人这是去干什么？

“浅羽，虽然你告诉了我我们要去的位置，但是你并没有告诉我去干什么，我们不是应该在侦探社等待那个收藏家现身吗？”

“是啊，似乎等对方出面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是实在是太慢了。”浅羽温人合起地图，“不只是我觉得慢，太宰也想要尽快解决，那就没办法了，我去提前把他找出来。”

“提前把人找出来？能做到吗？”

刚说完国木田独步就愣了一下，他迅速反应过来，“你说的是你的犯罪天赋？”

“没错，现在已知条件都有了，拥有可以分离其他人异能力的异能者，背后是国际情报组织，目的是分离奇特的异能力，综合这些条件考虑我就能找到很多种方案，然后在里面选择最契合的。”

说着浅羽温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气真好。”

“天气真好？”国木田独步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阳光明媚，白云飘在空中，在这个多雨的秋日里确实是个好天气。

“阳光这么好，就不会起雾了。”浅羽温人慢吞吞说出了后面的话。

国木田独步低下头看了一眼浅羽温人，面前的青年一如既往平静，碧色的眸子里带着清澈和温和，他整个形象都异常的干净，但是，他总觉得刚才浅羽温人的话意有所指，但想想这个人拥有的犯罪天赋……

不会起雾了。

说的是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吧。

一路走到了一个废弃的塔楼，浅羽温人和国木田独步踏上似乎马上就要散架的楼梯，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完全没办法掩藏踪迹。

暗暗的在心里喊了一声不好，国木田独步越过浅羽温人跑上去，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国木田独步看到了一些乱糟糟的脚印，以及空无一人的大厅，里面的人察觉到动静后离开了。

“人跑了。”国木田独步利用异能力变出一个木仓，他谨慎着周围，防止有一个敌人隐藏起来给他们放冷枪。

“走了？”浅羽温人终于踏上了楼梯，“那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啊？还有下一个地方？”国木田独步愣了一下。

浅羽温人点点头，“不只是有下一个地方，还有下下个地方。”

被浅羽温人的话搞的莫名其妙，国木田独步收起枪，他瞥了一眼浅羽温人手中的地图，却在视线接触到地图的一瞬间惊住了。

在那张横滨的地图上，一道道红线将几个位置连接在一起，还有几个地点被直接圈了起来，怎么看都是浅羽温人早就找到了敌人的藏身地点，然后带着他一个个找过去而已。

这种感觉……

“像是在一个个堵兔子窝。”

“什么？”浅羽温人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国木田独步，“国木田先生喜欢兔子？要去养一只吗？”

“不需要。”国木田独步瞬间拒绝，“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于是国木田独步经历了一场非常难以忘怀也最清闲的围追堵截。

浅羽温人带着他跑了很多地方，每次都是那些人刚刚转移过来的新基地，有一次他们甚至比这些人提前到达，然后蹲在门口看着那些受惊的人惊慌失措，期间爆发过几次战斗，但因为根本打不过他们所以这些人只能继续跑。

太悲惨了。

国木田独步一般都不会可怜什么人，尤其不会可怜那些罪犯，但是今天，他却突兀的开始可怜起来这些不知道姓名的敌人。

被人看透了行动方式，摸到了基地，却没有丝毫办法，这实在是……

“为什么涩泽龙彦不出手？”国木田独步看着再次跑掉的敌人，“那些人里没有涩泽龙彦吧？”

“我说过了，今天是一个好天气，雾起不来。”浅羽温人笑了一下。

“唉？”国木田独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浅羽温人声音轻缓，“异能者不是傻子，在这种晴朗的天气突然起雾，是个人都会明白不对劲，他要是在这个时候展开异能力，只会把自己的位置暴露，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国木田独步认真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你信了？”

“哈？”国木田独步猛地转头看向浅羽温人，“你在骗我？！”

“抱歉抱歉，只是太宰告诉我，说这样的话国木田先生会变得很有趣，所以让我试试。”浅羽温人连忙道歉。

国木田独步攥紧拳头，“混蛋太宰！”

实在是太可恶了，浅羽是个多好的人啊，竟然被太宰带成这个样子，以后一定要想办法避免浅羽和太宰接触！或者把太宰揍一顿，把他揍成一摊垃圾后逼迫他发誓再也不骚扰浅羽温人！

“我说浅羽……唉？”

国木田独步茫然的看着周围，“人呢？”

“浅羽？”国木田独步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但是却根本看不到浅羽温人的身影。

就只是想了一下揍太宰治的招式而已，怎么把人给搞丢了！

一边往前走，国木田独步一边给田山花袋打了电话，“花袋，你马上查一下浅羽的位置，然后把位置发给我。”

“浅羽君又迷路了吗？”田山花袋打开位置信息，他感觉自从浅羽温人来了之后，他每天都要打开浅羽温人的定位看一眼，这个人的迷路方式实在是太奇特了，有时候在侦探社门口都要迷路一下。

只不过这次……

“看不到。”田山花袋推了一下眼镜，“浅羽可能去了一个信号无法传递的地方，所以发信器直接被屏蔽了，我现在也找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什么？可恶……”国木田独步挂断电话开始寻找失踪的某人，“这算什么出外勤，明明就是失踪人口大搜寻！”

此时此刻，浅羽温人看着周围的白雾，面上没有丝毫紧张感。

“想要逃跑吗？这次可没有另一个太宰治来救你了。”涩泽龙彦的身影在白雾中时隐时现，那双红色的眸子里带着愉快，看上去他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

浅羽温人歪歪头，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好吧，我明白了。”

“和我为敌并不明智，不如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还少了一份挣扎的痛苦。”

“话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浅羽温人声音清晰，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首先我不是太宰治，我并没有无效化的异能力，所以实际上我不能消除你的异能力，大概你也明白了这件事，所以判断我拥有特别的异能力。”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根本不需要谁来拯救我。”

涩泽龙彦盯着浅羽温人，“你……说什么？”

下一瞬间，刺啦一声，涩泽龙彦整个人都磕绊了一下，他抬起自己的手，果然看到他的手再次闪现出条纹一般的亮片，仿佛是电视信号不稳，不只是他自己，他还看到了他的周围，这片白雾也是如此。

像是被什么操纵着一样。

“是你！”

“没错，就是我。”浅羽温人声音轻缓，他闭上眼睛，像是在享受着阳光，“我可以影响别人的异能力，但其实被动的影响仅限于对我有伤害的异能力，所以也仅仅是在这片白雾中出现了抵抗性，即使如此，我也可以主动来影响操控。”

“没有太宰治的存在这片雾也困不住我。”

浅羽温人的手中亮起一道白光，“所以，抱歉，需要你暂时消失一段时间了。”

“太宰有事情要去做。”

微微攥起手，白光从他的手中流窜出去，白雾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有阳光洒进来，浅羽温人能够看待阳光下缓缓消失的涩泽龙彦，他随着那片白雾一起消失的没有痕迹，果然，他也是异能力吧。

“浅羽？”国木田独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浅羽温人回过头，恰好看到他从不远处跑过来。

“真是的！不要随便乱跑。”国木田独步看到他后松了口气，“我差点找不到你。”

浅羽温人点点头，“国木田先生，结束了呢。”

“结束？什么结束了？”

“没有什么。”

国木田独步看了看周围，接着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信号是正常的，没有田山花袋说的有信号拦截，或者……有信号拦截的东西已经离开了，所以这里的信号又恢复了正常。

“喂，浅羽，你刚才真的没趁机做什么？”

“做什么？”浅羽温人无辜的看着国木田独步，“国木田先生觉得我会做什么吗？”

国木田独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涩泽龙彦呢？”

“回家了吧。”

“回家？”国木田独步愣了一下，“回哪个家？”

“俄罗斯。”

“哈？”国木田独步反应过来，“你果然做了什么吧！你和太宰在搞什么啊！”

叮咚，在另一边，太宰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浅羽温人给他发送的任务结束标志，太宰治呼了口气，他看着前方，鸢色的眸子里带着坚定。

“那么，第一阶段结束了，开始第二阶段了，把那只老鼠从下水道里扔回老家。”

“虽然会因此要去下水道一趟，但是驱鼠就该在他的大本营撒鼠药。”太宰治微微勾起嘴角。

“这样，就能鼠疫散播之前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