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睡下的时候，钱氏就觉得肚子稍微有点不适，她以为吃多了，不消化，便含了两片山楂糕。没想到，躺下没几个时辰，就开始腹痛。

这痛感比生孩子还厉害，疼的她站都站不起来。躺在床上，也是蜷缩成一团抖的厉害。

珍珠、翡翠在旁边都吓了一跳。

钱氏脸色白的跟鬼似的，说话都打颤。那模样，像有人在她肚子上刺了几刀似的。

大夫没赶到，钱氏就直接疼晕了过去。

楚绮被吵醒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一阵儿了。

秀芳掌了灯，对楚绮道：“四小姐，夫人腹痛难忍，怕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楚绮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道：“那娘现在怎么样了？”

秀芳摇了摇头：“大夫还没诊断出结果，现在三小姐、七公子都过去了，您也赶紧穿上衣服去瞧瞧吧。”

楚绮虽然怪钱氏偏心，可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当下便赶紧让秀芳把衣服找来。

穿上之后，匆匆洗漱，便赶到了正房。

屋中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夫被楚乾请到厅上，询问情况。

大夫说是食物中毒，于是，开了几幅药，给钱氏扎了两针，说没什么问题。

众人也放了心，楚乾让几个丫鬟婆子留下来看着，吩咐楚枫回去休息。楚绮主动要求在旁边陪着，楚乾也没拒绝，自己则去隔壁房间睡了。

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楚绮才发现，楚嫣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此时的楚嫣正带着秀兰，悄默声的往东跨院的方向去。

来到东跨院门口，秀兰敲了敲门，便躲到了暗处。

不一会儿，门开了。

是顾清玄的小厮。他见是楚嫣，身边也没带人，先行了礼，才问：“这么晚了，不知三小姐来这里有什么事儿呀？”

“我……”楚嫣往里面看了看，见屋里的灯还亮着，便定了定神道，“我来找顾公子。你去通报即可。”

那小厮年纪也不小了，看楚嫣神情扭捏，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反正，跟着他们家公子，这种事儿他也没少见。

立刻道：“三小姐稍等，奴才这就替你通报。”

小厮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道：“三小姐，不好意思，我们家公子今日不舒服，早早就睡了。您看您有什么话，不妨跟奴才说说，看奴才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楚嫣再往里看，那屋子里的灯竟然熄了。

顾清玄刚才明明没有睡的，他这是不想见她。

想到这里，楚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她绷着脸，直接转身走了。

那小厮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将门关上了。

秀兰在暗处，将这一切都看着眼里，忙上去安慰楚嫣：“小姐别生气，顾公子怕是为了避嫌。如今天黑了，他又寄居在咱们家，怕生事端也是有的。”

“你别唬我了，之前他抱我的时候，也没见要避嫌。如今倒要避嫌了，我看他分明是对我没意思。”

楚嫣自小就被钱氏等人捧着，在顾清玄面前屡次碰壁，自尊心受到极大的挫伤，也起了放弃的念头。

秀兰却道：“小姐别生气，这件事是奴婢考虑不周。咱们半夜三更贸然过来，顾公子心里没底，自然不敢随便与您私会。不如，奴婢先给他点暗示。”

楚嫣一听，抬起头来。可很快又失望道：“只怕，他之前只是跟我玩玩，未必当真。”

“小姐怎么如此不自信了？就凭小姐的美貌，这世上的男人怕无不倾倒。”秀兰说着，从楚嫣身上拽下一个香囊，道，“小姐，今日在堂上，您不是写了一首词，很得徐夫子赞赏。那词可拿了？”

楚嫣不明所以，却还是从袖中掏出来到：“在这儿呢。”

秀兰接过来，放入香囊中，朝楚嫣自信一笑：“小姐，在这儿等着便是。”

说完便又朝东跨院跑去。

楚嫣远远看见秀兰敲了门，然后把香囊递给了开门的小厮，还跟他说了什么。

那小厮很快便拿着香囊走了，之后，又回来说了什么，秀兰便道谢走开了。

楚嫣看着秀兰一脸喜色，忙问道：“你干嘛去了？我的香囊……”

“小姐，搞定了。顾公子说，明天傍晚，约小姐在花园相见。”

楚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了眼睛道：“真的？秀兰，你怎么做到的？”

“我让那小厮传话，说小姐得知顾公子要走，想与公子话别，还说，若顾公子不去，便是有意让小姐难堪。话一带到，顾公子果然应了。”

楚嫣听后，高兴的不得了，直夸秀兰聪明。

主仆俩开心的回到飘香园，就听珍珠从钱氏房里跑出来，惊慌失措的大叫：“不好啦，来人啊，夫人，夫人她呕血了——”

楚嫣也吓着了，她走的时候，大夫不是说，食物中毒，没什么大碍吗？

怎么会吐血？

这一夜飘香园注定不太平。

重新睡过去的人，又着急忙慌的跑过来。

郎中请了好几个，好一番折腾才稳住钱氏病情。

几人会诊之后，商议了一下，对楚乾道：“夫人情况不容乐观，我等医术有限，怕耽误夫人病情，还请老爷另请高明。”

楚乾没想到钱氏病情这么严重，赶紧让人去叫老夫人。外面闹闹哄哄的，跟唱大戏似的。

沈氏离开寿康苑的时候，楚娴就醒了。

今夜青莲守夜，外面的动静，她听得一清二楚。猜到楚娴睡不着，便披着衣服走了进来。

点灯一看，小姑娘果然睁着眼，便笑道：“娴姐儿，怎么没睡呢？”

楚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戳着指头，无奈道：“我想也去凑热闹，但理智告诉我，还是待在这儿比较好。”

青莲被打了一顿板子，虽然好生的料理了一阵子，可到底是留下点小毛病。

劳累过度，便腰疼的厉害。

楚娴扭脸，见她将烛台放在桌上，扶着腰走到自己跟前，便眨了眨眼睛，道：“你也说不着吗？”

青莲给她掖了掖辈子，笑道：“母大虫要倒霉了，我高兴，自然睡不着。我刚才让小翠去外面听着动静，飘香园那儿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禀报。”

楚娴点了点头，两人一时无话。

半晌，青莲突然朝楚娴跪下道：“多谢小姐不嫌弃青莲，还让青莲接着伺候。”

楚娴吓了一跳，赶紧直起身子去拉她：“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们愿意跟着我到溢香园住，不也对我不离不弃么。那时我便说过，咱们三个不是主仆，是姐妹。”

她掀被子下床，拉起青莲道：“只要你们对我好，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

青莲重重的点了点头。

主仆俩说了一会儿话，听墙角的小翠便跑了回来，对二人说，飘香园这会儿真是乱了套了。

钱氏吐血不止，楚乾都开始让人准备后事了。

老夫人也心烦的紧。

四小姐和七公子哭的跟什么是的。

楚娴听了之后，却皱了皱眉：“楚嫣呢？钱氏都快死了，她不会旁边候着吗？”

小翠这才想起什么，说道：“她去东跨院了，说要求顾公子去福安堂请杜大夫。”

青莲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打发了小翠继续听。

关了门，才对楚娴道：“这可不行，杜大夫若是来了，那钱氏岂不是要得救了？”

楚娴嘴角划过一丝淡笑：“来就来呗，反正这药也不致命，吐几回血，熬上两三天，自然也就好转了。请不请杜大夫有什么要紧。”

“可……可奴婢怕……”

青莲怕杜大夫知晓她们下了毒。

楚娴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哦”了一声，道：“怕什么，早晚会知道的。与其暗里相互算计，倒不如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若是再敢动手，就得掂量掂量后果了。”

青莲点了点头，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都快亮了。小翠才赶回来，对二人道：“钱氏缓过来了，到底是杜大夫，一副药下去，血就止住了。不过，杜大夫说，最少也得上吐下泻两三天，身体才能慢慢好转。”

这些似乎早在楚娴意料之中，她也不接话，而是转着床幔上的穗子玩。

青莲问道：“是顾公子亲自去的？”

“不是，顾公子让小厮带着三小姐去的，听说半路上，马车还坏了，三小姐真是好一顿折腾才把人给请回来。”

楚娴听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杜大夫说钱氏得了什么病么？”

小翠摆手道：“跟其他大夫说的一样，食物中毒。说以后大夫人得忌嘴，鸡鸭鱼肉都得少吃，还有那些个补品什么的，最好还是断了。说大夫人虚不受补，五味失调，再这样下去，恐怕神仙难救。”

楚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从郎中嘴里说的，倒像是某个人的手笔。

小翠说完，青莲便给了她一袋铜板，打发她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见楚娴正在自己穿衣服，便过去帮忙道：“娴姐儿，这么早干嘛去呢？”

“我去送送杜大夫。”

青莲忙点头道：“对对，我给姐儿准备银子，得给点封口费。幸好杜大夫没说大夫人是中毒，否则，事情可大了。”

楚娴笑了笑，没接腔。

穿戴好之后，便直接去了前院。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顾清玄跟杜大夫告别回来。

一扭头，两人正巧撞见。

顾清玄笑了笑，桃花眼里媚眼乱飞：“小姑娘，良心不安怕发现，所以打算来贿赂大夫？”

楚娴没否则，不过，却张口道：“大约是有点晚了。”

“不晚，这银子给我也是一样的。”顾清玄朝她伸出手道，“你下毒害嫡母，我不仅替你遮掩，还替你膳后。你是不是又欠我一个人情？”

楚娴却将银子拢入袖中，笑道：“此言差矣，就算没有你特意嘱咐，杜大夫也不会供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