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仇得报是种快乐，心爱的女友死而复生也是种快乐，当这两种快乐合二为一，芬格尔突然就觉得不那么快乐了。

并非是EVA的复活出了什么问题，恰恰相反，古尔薇格的复活很是完美，唯一的问题，可能在于EVA曾经栖身的那台超级计算机，学院第一人工智能管家：诺玛。

在对于巨龙很是短暂，但对于人类来说已经是生命的七分之一的十年之中，EVA的灵魂都以一种特殊的形态寄生于诺玛的主机之中。

诺玛的主机是计算机科技的结晶，在计算器元件还是晶体管的时代，秘党就靠着财大气粗的堆料，制造出了远超寻常计算机算力的计算设备。

那便是诺玛的前身，由当年曼哈顿计划的科学家们制造的计算设备，但这并不是故事的结束，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

在尼古拉斯，也就是副校长来到学院之后，那些物理学家与数学家为了炫耀科学的力量，使用那台还在靠打纸带运行的计算器写出了一个简单到不行的游戏。

通过连接上示波器作为显示屏，尼古拉斯在卡塞尔学院地下玩到了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游戏：一个小球在两块不断移动的板子之间来回移动，反弹，而他则需要操纵一块板子让小球落在对方的空区里。

不出所料地，尼古拉斯被这种新玩意吸引了，而那些窝在实验室的科学家们也骄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向新来的炼金宗师展示自己的成果。

于是在昂热与安德的教唆挑拨下，尼古拉斯加入到了计算机的研究之中，创新性地将炼金技术运用到计算机研发中，第一次地，把学院的炼金矩阵连上了电脑。

这大概是最早的物联网吧。

而这群家伙的狂想并未结束，尼古拉斯曾经想过，要是把活灵这项技术应用到计算机里面，制造出一个真正的“人工智能”，那会是怎样的景象？

可惜这个计划刚一提出，便遭到了物理学部与生物学部的反对，在他们看来，人类的大脑孱弱不堪，或许在某些方面有一点微弱的优势，但相较电脑来说还是差得很远。

于是这个计划只能由炼金学部可怜兮兮地执行，每年都会有几个倒霉的新生从学长手里接过这道陈年老题，然后因为过于困难而可怜兮兮地转去了历史系。

在那之后，安德也开始注意起这项十分有前途的事业来，为了快一些玩到曾经的游戏，也为了平时能有个智慧生物与自己聊天，他开始着手对计算机进行魔法的改造。

就在这科技，炼金，魔法三重体系的改造之下，诺玛的问世比想象中更快，也更加强大。

在魔法与炼金术的加持下，这个冷漠无情的机器脑子能够埋葬大部分进入学校内部的敌人，有安德的幻境与尼古拉斯的炼金阵列，诺玛甚至能困住一头次代种。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尼古拉斯提出的方案在学生手里传了一代又一代，这项离经叛道又违背人伦的项目对于许多学生来说变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

在那一年，芬格尔与EVA来到了学校，当年的EVA还不叫EVA，而是叫一个用德国口音念起来有些奇怪的名字，于是芬格尔为了方便称呼，便将其称作：“尹娃”。

也就是EVA。

这个称呼大概暴露了芬格尔的死宅属性，但EVA并不在意这个，那时这对年轻的男女还未戳破那层暧昧的薄纸，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烦恼并非是情情爱爱。

而是副校长布置下来的实验项目。

没错，当年那个麻烦的疯狂计划传到了芬格尔与EVA手里，在两人因为游泳课上的出众表现而被副校长看中的时候，这个课题也一并到了他们手中。

在多年的积累下，这个将活灵与计算机结合在一起的课题已经成为了一座由失败垒成的“屎山”，变得臃肿而丑陋。

芬格尔至今还能回想起过去那段与EVA奋战课题的岁月，赶死线，写文章大概是每个大学生都要经历的一道坎，在那无数与咖啡相伴的日夜过去后，当芬格尔抬起头，忽然发现一个可行的方案已经完成在了文档之中。

那是一种新的算法，其中涉及的数学理论足以让一个研究算法的学生成为任何一所大学的教授，代码，硬件，乃至量子力学与龙族神经学都被融入其中，这座过去的荒山在他们手中化腐朽为神奇，变成了一座钻石般的高峰。

当时尼古拉斯拿到那份论文，足足看了三遍，最后才抬起头，看着熬出黑眼圈变得像大熊猫般的两人，用一种钦佩的语气对两人说道：“要来炼金部吗，我这里有你们的位置。”

两人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寒颤，练练摆手，对副校长的提议十动然拒，在毕业后义无反顾地跑去了执行部。

在经历了地狱般的课题之后，他们再也不想看到炼金术了。

副校长对此颇为遗憾，于是拿出了当年的论文，参考他们的思路制作出了一件小饰品，那是一个用炼金术与魔法混合而成的挂坠，用来能够保存人类的灵魂，并将灵魂与计算机相连接。

时间一晃而过，在那可怕的冰海之下，芬格尔被冰封于此，当执行部把他从冰层之中挖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到了他手中死死抓住的挂坠。

从那天起，学院多了个名叫EVA的人工智能，也多了一个总是留级的倒霉蛋。

但对于芬格尔来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EVA已经复活，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能让他头疼的了，但他没想到，由于当年的疏忽，他做了一件错事。

在那次课题的研究中，芬格尔写了一个程序，让超算能够复制人类的思维方式，通过与人类灵魂的共处，逐渐变得更加智能，最终再也不需要人类灵魂的部分。

这个程序本意是好的，但在十年之后，强大的诺玛已经完全复制了EVA的人格，只不过这个复制的人格一直藏在计算机内部，从未被调用。

但某些事情发生了，李雾月释放的言灵影响了每一个地球上的人类，EVA的灵魂由于有魔法和炼金术的保护幸免于难，但复制人格就没那么幸运了。

就此，EVA一分为二，一部分是过去那个女孩的灵魂，另一部分则永远地留在了计算机诺玛中，成为了诺玛的战争模式。

随着EVA的复活，芬格尔惊讶地发现，自己收获了双份的快乐，一个真实存在的女友，还有个存在于计算机中的纸片人。

现在，在这架听命于加图索家族的英国核潜艇中，芬格尔看着电子屏幕上的EVA有些无奈，因为同样的女孩正站在他的身后，挑衅似地看着屏幕里的纸片人。

“我说，你们不能好好相处吗，我们这是在任务过程中吧。”芬格尔眼角抽搐着，对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柔声道：“你们难道不是一个人吗？”

“这个嘛，当然不一样啦，我可是实实在在的人。”现实中的EVA一号走过来挽住芬格尔的手臂，在他耳边说道：“我倒是觉得，你还乐在其中呢。”

“对啊，修罗场什么的，难道不是许多宅男的最爱吗？”电脑中的EVA二号也连连点头，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十分紧身，堪比情趣服饰的改版水手服，比了个手势：“kila！”

芬格尔摸了把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这次的任务并非是学院要求的，更多的是他为了报答古尔薇格的恩情而自发组织的行动。

作为一名以攻破学院数据库为己任的黑客，他早就知道加图索家族的底牌。

核潜艇，脏弹，达摩克里斯之剑，特殊的炼金物品，休眠龙族的茧……

在意大利种田超过千年的精罗家族加图索手里的底牌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能三带一加顺子打出碾压的态势，这无论如何，为了让古尔薇格的行动顺利，芬格尔自发地开始清理起加图索手里的底牌。

原本，他只想给加图索一个警告，通过黑客的手段，搞掉加图索的几个资金流，但当EVA检测到达摩克里斯之剑出鞘的那一刻，事情就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于是，芬格尔与EVA杀向了已经出航的核潜艇，靠着EVA带来的计算优势，他们借用秘党内部渠道，成功进入了潜艇内部，杀向控制室，暂停了核弹的发射程序。

芬格尔长出一口气，这种任务对于他这个宅了许久的家伙来说也是有些困难，扇了扇身上出的热汗，芬格尔坐下来，看向了被打晕的舰长。

哪怕是秘党，也不愿意和公权力作对，但加图索家族却能掌握英国的命脉，让芬格尔对这个曾经日不落帝国的堕落感到啧啧称奇。

“话说加图索家族究竟是怎么取得核潜艇的啊。”芬格尔坐下来摸了摸下巴。

旁边屏幕中的EVA二号已经通过核潜艇舰长的权限进入了英国的秘密数据库，这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因为加图索家族有着非常强大的延寿技术，而英国有人喜欢从普通人身上汲取能量。”

“额，好吧，我不多问了。”芬格尔恍然大悟，拉开舰长的眼皮，仔细打量着处于昏迷状态的舰长：“他似乎被催眠了，大概是加图索家族种下的心理暗示？”

“他们甚至搞到了首相与皇家海军的授权，加图索家族疯了吗，想要和谁开战？”芬格尔揪着舰长的衣领，将他丢在一旁，这时，旁边的EVA一号看着屏幕说道：

“我好像已经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了。”

在那上面，是刚刚传回来的一幅卫星云图，一个硕大的气旋覆盖着整个地中海，呼啸着释放出恐怖的力量。

就在几秒钟之前，发现自己后手失效的奥丁愣在了那里，面对着脸上带着看不清的笑意朝他走过来的安德，奥丁发现自己早已无计可施。

其实，许多龙族并不畏惧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死亡不过是一次沉睡，就好像到了时间，便要睡觉一般自然。

但对于奥丁来说，曾经是人类的他恐惧那即将到来的死亡，活得越久，便越是恐惧失去。

“真没意思啊，难道就不能像样一点吗？”安德无精打采地说道：“除了之前那个叫李雾月的家伙，你们龙王就每一个靠谱的？”

“他们还是孩子，您要理解，安德先生。”零号跟在安德后面，微笑着解释道。

“真好啊，一万多岁了还算是孩子。”安德对龙族的奇怪年龄记法啧啧称奇，随后转过头看向了奥丁：“来吧，让我看看龙王的气魄，别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你可是君王。”

在天空中，听到了安德话语的奥丁逐渐平静下来，龙血已经冲昏了他人类的大脑，而过去的卑微又将龙的骄傲踩进了泥土之中，他既不像人，也不像龙，就像是夹在其中的一头怪物。

没有归宿的怪物。

在那一刻，由于慌张丢失的骄傲回到了奥丁身上，在那高天之上，最后的龙王爆发了。

原本平静的气流躁动起来，化作一道恐怖的气旋包裹住奥丁的身体，零号听话地退到一边，准备让百无聊赖的安德见识一下龙王的气魄。

毕竟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狂暴的飓风不断扩大，只是一个瞬间便形成了能覆盖整个西西里的恐怖风暴，安德与奥丁站在平静的风暴眼中，这是独属于他们的决斗场。

即分高下，也决生死。

在恢复过来的奥丁身上，又一次出现了那华丽的青铜甲胃，一道闪电噼下，化为昆古尼尔出现在他的手中，最后，从海底飞来粗粝的矿石，在言灵的领域中化为一张青铜面具，覆盖在奥丁的脸上。

“来吧！”奥丁长枪前指，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却也不想逃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名字吗？”安德歪歪头，好奇地问道：“我是指你当年做人时的名字。”

奥丁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他已经带上这扇面具太久太久了，久到忘记了自己是谁，良久，他回答道：

“我是奥丁，龙王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