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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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优作微笑了一下,忽略了这位人逢喜事精神爽的金发小姐,他迈步向甜品店走去。

这家甜品店是全透明的,柜台和厨房连接在一起,如果客人有闲心的话,可以坐在店内,沉浸式欣赏一下午艺术家制造艺术品的过程。

起码坐在柜台附近的客人正在沉浸式地欣赏。

正在制作艺术品的,是一位穿着白色西装内搭的年轻男性,他有着一头黑色的弯曲短发,眼睛是墨绿色的,一看就是一位风度翩翩,非常有礼貌的绅士。

照进来的阳光默默地描绘在这位绅士的身上,把对方上半身的衬衫照得雪亮,那双墨绿色眼睛里本来只有纯属礼貌性的笑意,现在也晶莹剔透了起来,那双眼睛便有些像是紧紧盯住猎物的恶魔童,又或者是一双闪闪发光的猫眼石。

被这样一双猫眼石凝视着,正在前台等待的那位女士默默红了脸,澹红色的云霞攀上她的脸颊,又在她垂着钻石耳环的耳垂处凝出石榴一样的红晕。

绅士瞥了一眼那点红晕,笑容不变,把一个大概六寸的蛋糕推过去,他微笑着说了一些什么。

蛋糕几乎是纯白的,上面勾勒出一位坐着的女性,蓬松的奶油婚纱铺满了整个蛋糕。

钻石女士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百依百顺地点头,温柔似水。

工藤优作挑眉,他看向那只蛋糕,看向目不转睛温柔似水的钻石女士,又看向耐心说话的克恩·波本。

嗯,现在是一位真的绅士。

他推门,走进去。

克恩耐心地和钻石女士进行对话,“您似乎讨厌蓝莓,所以在制作中,我减去了蓝莓。”

“是吗?”钻石女士温柔道,“没关系的,优作先生,就算您添加了蓝莓也没什么,我可以把他去掉。”

她看都没看蛋糕一点,语气真的快要凝出了温水,“是我‘讨厌蓝莓’的错。”

工藤优作:“……”

他顿住走到一半的脚步,慢慢地回拉了一下这位钻石女士的话。

抛掉不太正常的语气、以及有微妙不对劲的话,‘优作先生’……?

他再次看了看面不改色和钻石女士交谈,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影响到的克恩,短暂地沉默住。

当然一点也没有受影响,因为根本不是自己的名字。

工藤优作无奈扶额。

在钻石女士端着蛋糕,飞扬着裙摆走回座位上后,他迈步走过去,叫道:“优作先生。”

从工藤优作迈进这条街的瞬间,克恩就发现这位存在感鲜明的大侦探了,他面不改色地笑着欢迎对方,“您好,客人。”

不笑着欢迎,还能怎样?要心虚着说‘哎呀好巧我们又重名了!’吗?

不可能。

又不是第一次盗号了,也不是第一次盗号中途和正主见面,而工藤优作,却是第一次在现实里面对自己被盗号。

这说明什么?

说明克恩可以用比对方多一次的经验,善良好心不求回报地指导对方面对这种情况该如何做,就像对方善良好心不求回报地指导他开直升机一样。

工藤优作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不妙感。

这种不妙感不仅莫名其妙,还突如其来……好吧,在和克恩这位绅士见面的时候,不妙感一点也不‘莫名其妙’,更不‘突如其来’,而是不出现反而奇怪的必备项目。

他镇定自若地笑起来,面临两个选择。

一,率先表明自己毫无敌意,再说明自己是受邀而来。

②,率先表明自己受邀而来,再说明自己毫无敌意。

第一个选择不行,对克恩而言,有没有敌意都无所谓,对敌对阵营,他会笑着彬彬有礼绅士起来,对友好阵营,他也会绅士起来。

而无论是敌对阵营,还是友好阵营,都不会有记仇算账的机会。

区别只在于,是敌对阵营的话,是畏惧克恩不敢算账,是友好阵营的话,是每当算账的时候,克恩就会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一节转过去。

工藤优作没试过算账,但他猜克恩那里也有一份账,只要一得罪这位绅士大人,那以后可能就连‘只是出现在视野里’都会被默默记账。

……他大概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一边突然不确定起来,工藤优作一边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他转出宴会的那张纸,对克恩晃了晃,“冒昧拜访了,‘优作先生’,我是跟着您留下的线索找到这里的。”

他咬重了‘优作先生’这个称呼,同时不着痕迹地观察克恩的表情,想收集一些信息。

克恩挑眉,若有所思地加深笑意。

本来在面对工藤优作的时候,他就添加了几分笑意,不是只有礼貌成分的微笑,现在再次加深,看起来更加笑而不语,偏向‘开心’这个情绪。

不过露出这个情绪的人是克恩,所以需要特别翻译一下,这个表情需要更正为:‘工藤优作陡感不妙’。

工藤优作顿了顿。

这是久别重逢的第一次相遇,他是有问题的:克恩是否失忆。

‘克恩还记得他吗?’、‘克恩找回了多久过去?’、‘克恩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等等等等各种各样的问题都等待确认。

很可惜,直到现在,工藤优作也没有确认一样,因为克恩也是一位‘扑克脸’绅士。

扑克脸是指,无论什么时候都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的真实情绪泄露,防止别人从自己的表情中观察出什么。

克恩不太一样,他还是一位‘恐吓流扑克脸’。

指不仅收敛住自己的表情,以免别人从自己的表情中观察出信息,还会反向恐吓试图观察的别人。

比如用微笑恐吓。

身为这个‘别人’,工藤优作理智地放弃了‘从克恩的表情判断他是否认识自己’这个行为。

他不太确定克恩的笑,究竟是因为‘和熟悉的朋友久别重逢,有些开心’、还是‘发现了有趣的人,有些开心’。

反正这两个‘开心’的后果,大概率都是让工藤优作也‘开心开心’。

他克制住自己下意识后退一大步的动作,只不着痕迹地退了一点,放弃委婉的试探,正色道:“或许我要说‘第一次见面’。”

说话的时候,工藤优作盯着克恩的表情看,发现对方微侧首,含笑重复,“第一次、见面?”

他看到克恩戴着一只黑色的乌鸦耳钉。

乌鸦的眼睛是红宝石,在浅澹的碎发阴影处发出冷光。

“第一次见面,您好,优作先生。”工藤优作把视线从乌鸦耳钉上移开,他刚要继续往下说,表明自己是克恩以前的朋友,就听到克恩再次重复。

“第一次见面。”

克恩战术性用手指叩了叩桌面,他没忍住,“咳,工藤先生,您失忆了吗?”

他对此深表遗憾:“那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并对自己脸上的灿烂和促狭有自知之明,稍微收敛了一些。

“既然您能找到这里,说明失忆的工藤先生应该知道‘我们是朋友’。”克恩又道。

他再次收敛笑意,以免自己大笑出声,也以免事情发展到他要立刻翻窗就跑躲避新任监管者·工藤优作的致命一击。

“不过,我们不只是‘朋友’。”

他彻底收敛住笑意,做出有些惆怅的表情,“我们曾经打过一个‘三小时’的赌,赌输了就要答应对方一件事,所以,你在私下里必须叫我哥……”

“克恩先生。”工藤优作微笑着打断。

他装备上了‘扑克脸’状态,但只能收敛一半的杀气,剩下的杀气就随着他笑起来而四溢开来。

“没想到,您居然没失忆。”他露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礼貌微笑,挤出轻飘飘的话。

克恩刚刚那简单的几句话槽点太多,让人一时之间找不到该先咬住哪个槽点咬牙切齿,工藤优作干脆笼统起来感叹,“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发音的重点是‘意外之喜’。

察觉到‘意外之喜’后面的危机,克恩秒收促狭,他低咳了一声,露出无比正经的神色,“看到您还好好地活着,我也松了很大的一口气,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

他无言地摸了摸目前的槽点,举棋不定是先追责‘优作先生’、还是该谴责‘三小时赌约’,又或者是吐槽‘您居然好好地活着’。

克恩友情地替他选择,自己吐槽自己,“抱歉,似乎是我比较容易遇到一些不太美妙的危险。”

他又笑起来,非常严肃正经地眨了一下眼睛,“关心则乱,希望工藤先生可以理解。”

“我也理解您。”

理解刚刚工藤优作为什么分辨不出来他有没有失忆,关心则乱嘛。

要求人能分析出其他人微笑的危险含义已经够过分了,再要求分析出为什么危险,就实在离谱了,克恩友情理解没分辨出来的工藤优作。

并假装没发现他加深微笑时,工藤优作下意识后退半步,有一点点惊慌的动作。

伤心,实在是太令人伤心了,克恩叹气,“我真的以为您失忆了,还有些开……”

他自然而然地纠正,“伤心。”

“以为你忘记了我们的共生死、共进退的快乐时光。”

工藤优作:“……”

暂且不提究竟是‘开心’还是伤心,也不提‘同生死、共进退’到底是自愿性还是强迫性,又到底是自发的自愿还是克恩帮忙抢答的自愿。

只说最后一点:‘快乐时光’?

工藤优作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简单回忆克恩轻描澹写抿红茶时,那副‘我很信任我的副驾驶员,我相信在我悠闲喝红茶的这三秒,我的副驾驶员不会带着飞机袭向地面,嗯,我很相信,哪怕我亲爱的副驾驶员只是我临时忽悠来的新手驾驶员’表情。

……

对克恩来说,确实是‘快乐时光’。

工藤优作久违地调解自己,他无奈叹气,“许久不见,看来您和贝尔摩德相处的很好。”

起码在‘促狭’和‘恶趣味’这方面,绝对是一拍即合超级加倍了。

不过。

“您刚刚说我们有一个‘三小时赌约’?”工藤优作羊装沉吟,发出肯定的声音,“是的。我差点都忘了。”

他微笑,“如果是指‘三小时内学会驾驶客机’的话,我好像做到了,这应该算我赌赢了吧?”

“赌约是叫另一方哥……”

克恩转头打招呼,“黛米。”

他若无其事地给工藤优作介绍了一下,“你应该认识她,贝尔摩德、莎朗、克丽丝,无论叫什么都可以。”

贝尔摩德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她趴在柜台上,视线在工藤优作的身上流转了一下,友善道:“也可以叫我黛米,波本也行。”

“不过,King在正常情况下都会叫我‘贝尔摩德’,开心的时候会叫我温亚德,偶尔做了梦、刚睡醒,会叫我克丽丝,生气的时候会叫我莎朗。”

她慢悠悠道:“想转移话题,随手一抓抓到我的时候,会叫我黛米。”

说着,贝尔摩德流转视线,明知故问道:“对了,绅士们,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在聊一些克恩并不想聊的东西。

工藤优作挑眉,看向克恩。

克恩对他微笑了一下,把这个问题反抛给贝尔摩德,“你觉得呢,从来不揭人短的淑女小姐?”

“你觉得我和无比正直,绝对人类阵营的侦探先生会聊些什么?”

被刺了一下的工藤优作:“……”

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有种令人轻松的熟悉感。

好,很好,当这位绅士先生开始从话语上不饶人起来的时候,就说明对方开始处于防守状态了,以免被‘听到话的人恼羞成怒,进而一不做二不休’伤害到,所以谨慎地防守起来的状态。

虽然以这位先生的身手,完全没必要防备,但大概是一些‘喝红茶要九分糖’的仪式感吧。

贝尔摩德笑吟吟地噙着唇边的那抹阳光,慢慢道:“我猜,你们在聊那边那位戴着钻石耳环的小姐。”

她随口询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想要干掉‘蓝莓’先生吗?”

工藤优作看过去。

“咦,不是吗,”贝尔摩德接收到他的眼神,有些惊讶,立刻解释,“那位女士是一位比较‘有趣’的女士,在我们来到这里的没多久就找到了我们。”

“当时,”她扯了扯唇角,“她准备干掉一位先生。”

“不过King和她聊天讨论完了红茶配甜点,又推荐了一款甜品后,她就放弃了。”

“她好像把这里当成教堂了,把和King的交流当成在忏悔室和牧师的交流了,每次起了杀心,都会来找King。”

那位钻石女士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她端坐在沙发上,正在慢慢地、慢慢地吃着那块蛋糕,看起来要强行把一个六寸蛋糕吞进肚子里。

贝尔摩德看着她,微笑起来,“但是最近,她来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

实在是一位危险人物。

工藤优作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在那位钻石女士的身上收集线索。

“幸好,在初次见面的时候,King就察觉到她的危险了,”贝尔摩德做出松了口气的动作,“工藤先生不用担心,King没留下真名,那位女士叫他‘优作先生’。”

工藤优作:“……”

谢谢。

他侧首看向克恩,“遇到不危险的人物呢?”

克恩露出抱歉的表情,重复自己遇到不危险人物时的自我介绍,“‘鄙姓工藤’。”

……

工藤优作叹为观止。

不愧是你,克恩·波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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