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声华抬手拿了杯茶，却不喝，抬眼看向对面的顾惜诺，丫头坐在那里，手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他。顾声华笑：“只管盯着我做什么？”顾惜诺笑，却不回答，顾声华挑了挑眉，便喝了口茶。

“好喝吗？”顾惜诺笑眯眯地问。

顾声华点点头，看着她开心的模样，这一口茶也好似添了蜂蜜在里头，格外的沁人心脾。

顾惜诺自始至终都带着笑，一眼不眨看着顾声华。

顾声华看看小丫头，又垂眸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故意沉吟地问道：“你这样一眼不眨地看着我，嗯，难道这茶里头加了什么东西？”

顾惜诺一怔，而后捂着嘴笑，说道：“是啊，加了好多东西，你很快就要中毒倒下，然后乖乖地由我处置啦！”

顾声华演得戏里头，还真的有这一幕，而且屡见不鲜……什么武林少侠被心仪自己的女子设计，什么现代贵公子被疯狂迷恋的女陪放倒……

顾声华想到那些狗血情节，再看看捧着脸笑的如朵花般的顾惜诺，唇角笑意更浓，轻声说道：“只要诺诺愿意，就算是没有加什么，我也愿意……”本是无心逗趣，单纯想要宠她的意思，说到这里，却觉得有些曲意在里头，顾声华咳嗽一声，停了话头。

顾惜诺却偏偏问道：“愿意什么？”

顾声华转头看向别处：“没什么……”

顾惜诺凑过来，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顾声华看，顾声华被她纯真的眼神看的砰然心跳，迫不得已，佯装笑着，问道：“你这丫头，看什么？不认得哥哥了么？”

顾惜诺眼珠转了转，终于说道：“我只是……觉得好像做梦一样。”

顾声华心头一动，将杯子里的水喝光，缓缓放下：“怎么了？”

顾惜诺回想，说道：“我以前还以为哥哥……你会嫌我累赘，不喜欢我……”顾声华听她说这个，心偷偷地疼了疼，顾惜诺回忆着，手摸着腮，说道：“其实……其实我不喜欢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想跟着你……去西安之前，晚上我的肚子忽然很疼，我以为我会死了呢，死了就见不到哥哥了，可是哥哥会不会伤心？”她的眼圈有些发红，便垂了头，“我很想对你说，可是……又不敢说，我怕你嫌我娇气，讨厌我……可是我真的很难过……”眼泪忍不住掉下来，顾惜诺不再说下去，与此同时，顾声华将她拥住，牢牢地抱入怀中。

他忽略的东西，实在太多。

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护着的东西，却差点被他自己亲手摧毁，他只以为自己给了她安定的生活，吃用不愁，却没有想到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一直在等，在害怕跟忐忑之间徘徊，却没有想到她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她从来不会在他跟前说她病了，饿了，哪里疼，他就以为她是个永远不会得病，没有忧愁的女孩子。

错的何其离谱。

顾声华拥着顾惜诺，低头在她的发心轻轻亲吻：“以后不会的，哥哥不会再让你难过了，诺诺……”

就算是相依相偎，相互拥抱，或者静静地坐着，彼此两两相看，却怎么都觉得不够，不满足。

然而一天终究要过去，对顾惜诺跟顾声华来说，时光好像被谁偷走了，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从自己身边偷偷溜走。

天色将暗，顾声华抱着顾惜诺，小家伙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似乎要把自己嵌入他身体里头。

顾声华不语，门外传来冷静的敲门声。像是在提醒谁从梦境回到现实。

顾声华拉着顾惜诺的手，陪她下楼。

他站在旁边，难过的看着背包的顾惜诺，温北瑜站在她边儿上，亲自拉开车门，顾惜诺却站在车门口，低着头，迟迟不肯上车。

温北瑜轻声道：“诺诺……”

顾惜诺身子一抖，低了一会头，终于转过身来，看向顾声华。

四目相对，顾惜诺竟身不由己地向前挪了两步，顾声华见状，一步迈前，看了一眼温北瑜，到底隐忍着，脚下却踩空了，于是身子一晃。

顾惜诺见他身形略一趔趄，再也不顾什么，想着顾声华这边飞奔而来。

顾声华抬头，顾惜诺已经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哥哥！”一声哥哥，眼泪已经落下，痛心彻骨。

只是一天，短暂快乐似神仙，却不得不结束，而结束却让所有的相处更见珍贵，要离开便愈发不舍。

顾声华无话，咬着牙皱着眉，只是泪落。刹那间也顾不上前面就是温北瑜在看着，满心满脑，天地之间也只有顾惜诺。

两人紧紧相拥，如生离死别。

顾惜诺紧紧抱着顾声华，顷刻，转过头来，轻轻地在他耳边说道：“哥哥，我心里头永远都只有你。”

声音很小，只他两个能够听到。

顾声华怔住。顾惜诺说完之后，粉嫩的嘴唇嘟起，向前，轻轻地在顾声华的脸颊上亲了亲，这才松开他，慢慢地转过身。

顾声华的双手兀自拢在她的腰间，却无法将她拦住，顾惜诺走出他的怀抱，向着那黑色的轿车走去。

温北瑜走前两步，拉住顾惜诺的手，从头到尾，再也不肯看顾声华一眼，将顾惜诺牵引到了轿车边上，送她上车，掩上车门。

司机开车，车子绝尘而去。

顾声华怔怔站在原地久久不动，脑中却回响着顾惜诺那一句：哥哥，我心里头永远都只有你，伴随着女孩子身上的馨香，一点一点地缠绕他五脏六腑，深入骨髓。

温北瑜拉着顾惜诺下车，顾惜诺将手甩开，温北瑜又捉住回去，拉着她进了别墅。

顾惜诺知道反抗不过，便也任由他带着自己，两人上了楼，顾惜诺见他打开自己房门，便走了进去，本要关门的，不料温北瑜也迈步进来。

“诺诺，”他望着顾惜诺。

顾惜诺轻声道：“我累啦，想睡觉。”心情不好，更加不想要面对他。

温北瑜却坚定地没有走，望着她说道：“诺诺，你真的爱他？”

顾惜诺一惊，抬头看向温北瑜，对上他威严的双眼，不知为何有些气短，却仍然说：“嗯，是的！”如此坚定，甚至不想考虑。

温北瑜的心一抽，然后说道：“是他引诱你的，对吗？”

“不是！”顾惜诺瞪大眼睛，意外地叫。

温北瑜淡淡地说：“不然的话又怎样，你才多大年纪，知道什么是爱？”

顾惜诺皱眉：“我就是知道，我从小就知道，我年纪是不大，可是从跟着他开始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我一直都爱他。”

温北瑜说道：“那不是爱，只不过是有个人碰巧在你身边而已，那不过是懵懂的迷恋，或者说依赖。”

顾惜诺觉得他在侮辱自己的智商，瞬间几乎跳脚，就嚷道：“不是不是，我自己知道，不用你管，你出去，出去！”

温北瑜静静说道：“你年纪小被他所骗不要紧，哥哥会保护你，不管怎样，我是会尽力阻止他，诺诺，你再大一点就会明白哥哥的苦心。”

顾惜诺听到那个“再大一点”，不由地想到顾声华说的那些话，他们都当她是个小女孩么？什么都不懂？

顾惜诺心中的火焰陡然升了起来，握拳道：“什么苦心？你不用在我跟前假惺惺地，温北瑜，你真的当我是你妹妹吗？你说我年纪小不懂事，那么你该懂事的，那么你为什么还对我有那种心思？这该是一个懂事的大人应有的吗？你说我哥哥爱我是不应该的，那么你呢？你还不是一样对我……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温北瑜心头一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站定脚后说道：“诺诺，你说什么？”

顾惜诺一时激动嚷了出来，反应过来后有些后悔，伸手捂住嘴，温北瑜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你……你知道了……什么？”他的脸色发白：“谁跟你说的？”顾惜诺太单纯，如果是她自己察觉的，温北瑜不信。

是顾声华？是顾声华故意挑拨离间，还是……

温北瑜的双眼如刀。

顾惜诺见他变了脸色，自己也皱了眉，心头乱乱地，有些慌张，转念一想，反正他都听到了，只要不供认是谁说的就好。于是低下头，轻轻说道：“温北瑜，你真的当我是你妹妹吗？对我的感觉，是亲生妹妹那种……亲情吗？”

温北瑜听得越发清楚，身子一阵酥麻，呆呆怔怔地望着面前垂着头的顾惜诺，十六岁的女孩儿，玉娃娃似的，顾惜诺生的又好，他熟悉的百看不厌的精致面容，他曾经失去了又失而复得的珍贵的人……他怎么能容忍再度失去？连她的手腕他都不敢用力捏，生怕捏碎，只虚虚地握着。

“诺诺……”温北瑜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粗哑，有什么东西，憋在心里，即将冲出来。

就像是一只埋藏了很久很久的茧，即将破壳而出。

顾惜诺听到温北瑜的声音，心里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或许她不该说的，这个秘密……她应该自己烂在肚子里，只要她不说，温北瑜或许也就不会说……从他先前对待她的举动看来，从他对顾声华的态度看来，他应该不会主动坦白这个，因为他若是说自己对顾惜诺有意，那么无异于自己打自己的耳光。

可是现在，那一层不堪点的窗棂纸竟被打破了，要是顾惜诺再大个十几岁，或许会明白其中玄妙，但是她不过是个未经世事又有些冲动的少女。

只是，少女的本能让她嗅到有些不对头，顾惜诺心头更乱，所有杂乱的思绪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心里头乱撞，顾惜诺手抖了抖，试图将手从温北瑜的手中抽出来，同时小声喃喃说：“你……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嗯……我得睡觉了，温北瑜、你……你出去吧……”

温北瑜望着顾惜诺，有一点火光，最初在心里头跳跃，然后越来越大，最后蔓延全身，将他整个人烧着。

温北瑜轻声唤道：“诺诺。”声音温柔的醉人的心。顾惜诺茫然抬头看他，温北瑜对上她晶莹的眸子，轻轻一拉她的手，顾惜诺身不由己上前一步，竟靠上了温北瑜身上，与此同时温北瑜手指一抬她的下巴，便低下头，轻轻地往那花瓣般的粉唇上吻了下去。

顾惜诺怔了怔，顿时惊地挣扎起来，温北瑜的手顺着她肩头往下，牢牢地握着她的腰，两人之间无论是身高，体力均都相差悬殊，顾惜诺无法动弹，温北瑜轻而易举将她抱入怀中，双唇压着她的唇，顾惜诺动不了，又出不了声，只是震惊又无望地瞪大眼睛，泪从眼中极快地流出，却因被迫仰着头的缘故，泪水缓缓无声地滑入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