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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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默默看着他揉按着自己的脚踝, 他们已经无话可说很久了, 甚至到了如今相看生厌的地步。

她越发念起刚成亲的日子, 可惜有些东西过去了就注定回不去, 邱蝉子说得很对,大业面前什么都是空的, 坐那个位置的人从来孤家寡人,根本不会有例外。

她恍惚间又想起他看着太子死去的神情, 凉薄淡漠得叫人心都阵阵发凉。

白骨看着他眉眼间的清冷疏离,不由开口问道:“那个长生不老的方子是真的?”

秦质手上动作微微一顿, 抬头看来时, 唇角勾起一抹讽笑,言辞轻忽, “你觉得呢?”

白骨闻言不敢置信, 他竟然真的敢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她浑身一阵发颤,当即伸手拉住他的手,声音都扬高了几许,“你是不是疯了,皇帝再怎么样都会比你先去, 他若是死了,你这个谎言就被拆穿了,到时你要怎么办!?更何况,太子的死因你而起,就是皇帝活着, 难保哪一天不会反悔!”

秦质面上云淡风轻,开口时视线却停留在她面上,“反悔我又能如何,做臣子不就是要为皇上分忧吗,他既然有长生不老这个念想,不替他寻求一二又怎么称得上为人臣?”

白骨听他这般说自然是不信的,见他这般平静便知他已然留了退路,只是如今她是外人没必要说罢了,她一时心里苦涩,慢慢收回了脚,再没了心思多言,直垂眼无力道:“我知道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秦质的手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看了她许久,才慢慢站起身,面上神情莫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极淡,“好一句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希望你说到做到。”

白骨闻言慢慢抬头看向他,突然觉得他们的距离又远了几许,根本望不到边。

秦质见她这般神情似乎呼吸都不顺畅了,当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

白骨听着外头磅礴的雨声,一时雨水好像又落到身上,透骨的冷意叫她半点受不住,她微微垂眼看向脚踝,红肿的的地方抹上了药酒,药味叫她莫名生了丝丝暖意,越发觉得矛盾难解。

自那之后整整几日,他都没有再回这间屋,即便回来也都是在书房,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可他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他越来越忙,离她也越来越远,或许他们之间已经只有一天,也或许只有一个时辰,这么零星半点的时间她又怎么舍得任它流逝。

她想起他往日那般温柔笑语的模样,心就跟一只手般拧着似的难受,不想再呆在屋子里,便每日偷偷跟在他身后。

他去上朝她便在外头乖乖站着,他与人相谈要事她便在屋檐上头坐着,他回书房便在房梁上蹲着,每每借机偷偷看几眼,偶尔还能看到他少见的几分笑意,每每见到就好像见到以往的他一般,心头酸酸的却又觉得幸福。

或许……她就适合这样陪着她,既可以护着又可以看见他,而他也不会因为她的存在再生气。

这日,白骨又起了个大早,准备吃完饭便去看秦质,却听见院子里一阵动静,她咬着兔子包看向门口,便见秦质往这处走来,一身素白衣袍着身,领口袖间镶绣叶青花纹,雅致清贵,腰间镶玉带坠一枚银色镂空铃铛,发束白玉簪,眉眼清润,徐徐行来,兰芝玉树。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怔然,毕竟他已然许久没有踏进这处,今日却一大早来了,且那表情看着不是很开心,也不知又要说什么话来刺人?

白骨想着眉眼有些耷拉下来,见他进了屋便收回了视线,睁着眼儿一声不吭地吃自己手中的包子。

秦质缓步进了屋却没说话,只站着静看了她半晌,才随手撩过衣摆在她面前坐下,似要如往常一般与她同用早膳。

白骨见他在面前坐下,不由有些拘谨起来,或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加之他现下官威越盛,这不苟言笑的肃然模样叫她一时不自在。

她往日那个身份从来都是避着官走,多少也养成了些许习惯,一时连包子都啃得有些机械起来,眼中神情颇有几分放空呆愣。

院里伺候的丫鬟速度极快,片刻功夫桌案上便摆了一副碗筷,又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往日里秦质不在,丫鬟婆子嘴上都能淡出只鸟,难免忍不住唠上几句,瞧白骨也不像个爱管事的,便也没了顾忌,一时间院子难得热闹了几许。

白骨每日按时回来吃得饱饱的,张三李四的家中闲事被灌了一耳朵,也得了些许闲趣儿,现下倒是院里倒安静得没有人一般,就好像鸟园子里有什么凶兽扑了进来,群鸟一下四散而逃,只留下一只呆愣愣的鸟儿还搁那凶兽跟前小口小口地吃食,呆懵地让人想要一把抓来好生蹂、躏一番,看看它惊恐的小眼儿也好过这般视而不见。

秦质轻掀眼帘看了一眼咬包子的白骨,视线在她淡嫩的唇瓣上轻轻扫过,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探出取过白粥里的勺,漫不经心兜了几勺在瓷碗里,那手指皙白修长,节骨分明,衣袖上繁复的花纹清贵雅致,手腕微动瞧着赏心悦目却不是女儿家的柔弱美感,而是充满着力量的,那手背依稀可见青筋,棱角分明的骨节,微微收紧便觉挣脱不开。

白骨看着他的手,脚踝处莫名一阵泛疼,想起原先他给自己捏脚的力道,如同感觉到了危险一般默默缩回了一小步。

屋外的阳光慢慢透进屋里,显得屋里格外敞亮,院里偶有几声清脆鸟啼,颇为悦耳动听。

白骨手上的兔子包啃得只剩下了尾部,想要伸手拿却又觉得气氛古怪,让她莫名有一种一动手拿就有可能落入陷阱的错觉。

她看向对面喝粥吃馒头的秦质,举止优雅,温润而泽,明明是一副安静美好的画面,却叫她生出了几许拘谨和不自在,如同刚刚认识他一般,生出几分珠玉顽石,自惭形愧的感觉。

她看向手中最后一口兔子包,只觉索然无味。

褚行进了院子,快步往这处行来,在屋门口抱剑恭敬道:“公子,公良候府递了拜帖来,侯爷想要见您一面。”

白骨闻言当即看向褚行,太子的死让她过于震撼,倒全然忘了公良亶现下究竟如何,以秦质赶尽杀绝的手段,恐怕不会放过他,她心中一沉,慢慢看向秦质,面色凝重。

秦质闻言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着膳,半响才开口道:“你去一趟公良府替我劝一劝侯爷,我能理解他即将痛失爱子的心情,可这事我没有办法帮,圣上的旨意又有谁能违抗?”他话到最后却微微抬起眼看向了她,眼中含着漫不经心的笑,似乎再与她说笑一般。

白骨眉间微微一蹙,嘴巴直抿成了一条线。

秦质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清隽的眉眼微转看向褚行,薄唇吐出的话,语调虽然关切却每一个字都是无情,“还是让侯爷先想想怎么保住公良一族罢,天威难测,免得什么时候没落了都不知晓。”

褚行应声离开之后,屋里一阵难言压抑的寂静。

秦质用完早膳便起身离了院,既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和她说话,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而他来这一趟只是为了吃早膳。

白骨难言心中滋味,她根本没有想到太子的死只是开始,下一个便是公良亶,这一次甚至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家族……

这与昔日的厂公又有什么区别?

昔日的厂公掌控得不过是暗厂,而他往后掌控得是天下……

白骨一时间坐立不安,太子的死已经让她如鲠在喉,现下的公良亶更是让她心中难安,她不可能不管公良亶的死活,老和尚的话言犹在耳,她怕他这样会折寿!

白骨当即出了院子,想去追褚行问个清楚,却不想在二门处看见了坐着拭剑的褚行,瞧着半点不急,一时满心疑惑走近他,“你怎么没去候府?”

褚行抬眼见她来,神情一愣似有些不解她为何会来找自己,他沉吟片刻才沉重道:“去侯府传这样的话,不把剑磨得锋利一些怎么回得来?”

白骨闻言心中越沉,“公良亶现下在何处?”

“在天牢……”褚行说到一半话间一顿,看向她忽而正色道:“你可别想着劫天牢,你不是公子安排不了后面的路,别带累了公良一族,惹得圣上震怒。”

白骨闻言垂着眼睫默然不语,面色慢慢沉下来。

褚行见她这般只觉白骨在情字上头就是个文盲,公子的心思半点摸不着,自家公子配她简直就是珍珠碰上了鱼眼珠子,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得不能再可惜。

他等了半晌,见她一动不动矗在原地跟个木头疙瘩似的,只得擦着剑语气平平道:“你去寻公子不就成了,送些自己做得吃食,软和些求一求,说不准就会给你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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