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巴斯顿，艾比盖尔可不是我的父亲，他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不，陌生的杀手，他恨不得立刻杀死我以抹去他人生唯一的污点，巴斯顿，他遗弃了我，我这不平凡的遭遇就是拜他所赐，如此，你怎么能说得出口我深爱着他？”

“眼睛。”巴斯顿说。

“什么？”

“小曼你喜欢研究眼睛，人的眼睛，动物的眼睛你都喜欢研究，你说过，那里从不会骗人！”

“那又怎样？”

“我们生活在一起很多年了，小曼，虽然我这方面没有你那么娴熟，但是从你眼睛中流露的简单情感我懂得。”巴斯顿挣脱阿曼的控制，情绪激动地大声嚷道：“越爱的人你就越不想了解，因为你害怕看到自己不想看到的真相。但是你对对手不一样，你盯着和田千足的那份专注，恐怕我、克莱尔从未得到过——你想看透她的举动、想法、思想、未来，你什么都想看透她，所以你的眼神专注，而你看着我和克莱尔的时候，平静背后总会躲藏——我们究竟是有多不堪，你究竟有多少害怕啊！你为什么什么都害怕？你难道不是那个狂妄自大、敢让上帝登门算账的阿曼?拉芙莱斯吗？为什么总是要害怕！”

阿曼怔怔地看着巴斯顿，嘴里说不出一个字。

“你不是那个敢拍着胸膛向这个野蛮荒谬的世界索要尊严的阿曼?拉芙莱斯吗？为什么什么都要害怕？你要害怕到什么时候！”

巴斯顿看着阿曼，并没有因她逐渐泛蓝的瞳孔而稍微退缩，阿曼最讨厌巴斯顿这样——总是喜欢一层层地研究她，质问她，他们吵得翻天覆地就是为了谁该妥协于谁的问题！

“怎么，讨厌我把你看得这么透彻吗？”

追问，追问，一直不休止的追问，搞得阿曼脑袋都快炸了。

“我怎样才算不害怕？巴斯顿，你告诉我，对于你和克莱尔，甚至那个艾比盖尔，我怎样才算勇敢？”

“了解我们！”

阿曼冷冷一哼，十分费解：“我还不够了解吗？”

“你了解吗？”

“巴斯顿，你简直就是一本封面精美但里面却装着*包的书，只要我试着稍微去翻一翻，你就会丢颗*给我，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之间的交流总是像一场战争？为什么？分明你爱着我，我爱着你，可我们的爱总是需要我们争锋相对，以把对方伤个淋漓尽致才罢休？”

“这就是你不了解我们的铁证，小曼，你只要看到我和克莱尔对你表面的迁就附和你就心满意足，不再去想为什么我们会这样，我们究竟希望你怎么做……”

“你的目的是什么？巴斯顿，把我塑造成你完美的奴隶吗？”阿曼十分恼怒，暴戾的脾气和难以控制的冲动让她浑身冰凉，仔细看去皮肤上居然像层膜般包裹着白茫茫的雪霰，这样的情景巴斯顿看到过不是一次两次，但他明白，每次吵到这个份上，他就应该为了脖子上的脑袋负责，识时务地妥协，一步步地让事态缓和下来——阿曼却是是一个问题很大的女人，她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脾气、思维和行动，就像一头生活在环境恶劣的大峡谷里的野兽，需要有人给她脖子里套个结实的项圈——很可惜，这个伟大的人不是巴斯顿。

“难道我应该对你说：‘主人，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你还有什么吩咐？请为我的服务打分’之类的话吗？”

巴斯顿试着去碰触阿曼的肩膀，还没到跟前就赶紧缩了回来——太冷了。他赶紧开始第一步的妥协。

“不，我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在告诉你，你看起来强大，其实是个不堪一击的家伙，你的心理软弱地像一块海绵，惧怕来自外界的任何伤害。你的伤疤不是你强大的象征，而是你弱小的表现。你应该从内心开始武装自己，第一步就是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感情，面对别人的感情。”

阿曼转身离开。巴斯顿松了口气，他追上去，和阿曼隔开两三步的距离。

“就算你的父母伤害过你，但我和克莱尔不会……天啊，你简直是个问题儿童，我的意思是，我们今天认识了一个新的艾比盖尔，也许你能从他身上找回……”

阿曼头也不回，脚步跨度很大，声音也很不耐烦：“巴斯顿，你够了，我懦弱也好，强大也好，有你什么事？你每天做实验，看书，搞研究，你甚至不用单独去捕猎，所以，做好你的巴斯顿?凯乐斯怎么样？”

“我这是为你好。”

“那么我也是为你好！巴斯顿，不要让‘英年早逝’变成事实！”

“你就是个问题儿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文盲。”

阿曼停下脚，巴斯顿赶紧也停下，紧张地看着阿曼的背影。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女人成为家人？偏偏还对她……有了不能说出口的感情。

阿曼转身过来，云层中洒落出来的一点细细的阳光让她如同钻石般闪耀不已：“好啊，下次再有危险出现，比如一头泽西魔，我会乖乖地站在那里，和颜悦色地和它谈谈心。”

所以说，阿曼果然是一个……问题很大的女人！

巴斯顿刚想反驳，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嘭”地一声巨大声响让两人为之一振，就连地面也隐隐震动。

“是别墅的方向！”阿曼向那个方向看去，一整块房顶被高高地掀上天空，巨大的气浪扩散开来，阿曼慌忙拽住巴斯顿背过身去，身边的树木一齐向后压去，两三秒后才恢复原样。

迅速拨开背后随着爆炸气流压来的树枝杂草，巴斯顿率先大叫：“看，别墅着火了！”

冲天的火光把那一带的乌云都染印地通红。阿曼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快！”

巴斯顿撒腿就向别墅方向跑去，阿曼紧紧跟在身后，很快就超了他，此刻她恨不得自己长着八条腿，他们心底都一次次地祈祷着克莱尔安然无事。

随着距离别墅越来越近，气流越来越灼热，数不清的树木向后倒去，有的甚至支离玻碎，当他们穿过最后阻挡自己的一棵树把别墅尽收眼底时，两人已经傻了眼——别墅早已葬身一片火海，没有一个地方幸免。

“克莱尔！”阿曼走了几步，膝盖软软地跪在地上，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眼前一片火红刺激着她的神经，整个大脑都空白一片，倏忽间，眼中的景象变换了个角度，她看到了平铺在自己脸下的灰烬，红色的点点火星在黑灰色的背景里跳跃，最后消失。

“躲开，小曼！”

阿曼惊觉，她并没晕倒，只是跪着，究竟是什么东西晕倒了？意志？

巴斯顿扑过来，慌忙把阿曼向外猛地一推，地下四面八方有什么东西迅速向他围拢过来，几乎眨眼的时间就跳出地下，紧紧地裹住了巴斯顿，随着他一声惨烈的痛叫，钢丝网上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阿曼嘴角抖动着，说不出一个字，她距离巴斯顿越来越近，可是，她却感觉自己在向后奔跑，远离巴斯顿。

“小曼！”

“我来救你，克莱尔。”看着巴斯顿，嘴里却喊着克莱尔，真是奇怪。

“小曼！你给我振作起来！”

到底还是害怕，到底还是不能勇敢面对，到底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突如其来的变故……巴斯顿说对了吗？表面强大，内心却懦弱不堪，一摧即毁！

“闪开！”巴斯顿喊道，话音刚落，一道银光向阿曼飞来，速度极快。

不！只是别墅烧了，并不意味着克莱尔已经出事，何况现在巴斯顿需要自己！

瞬间，阿曼紧紧抓住那飞来的银光，那东西顶端是一个撑开的小圆圈，目标直冲她的脖子，而圆圈后则是一根长长的铁杆，再后面则是一个戴着西瓜壳似的银色头盔，身披牛皮铠甲的红胡子小矮人。

小矮人看到阿曼已经抓到了自己的兵器，身子发颤，但仍不服输地想把兵器拔出来，阿曼放手，果不其然，他再次匝了过来。这一次，阿曼没有再放手，一层冰自阿曼手下向项圈蔓延开去，迅速爬满铁杆，矮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冻了个结实，阿曼手下用力，把这一座冰雕拔离地面，投标似的向别墅扔去。

“小曼，小曼，快，救我！”巴斯顿喊着，然而，铁网以极快的速度向别墅滚去，巴斯顿疼得大呼小叫几乎岔了气，阿曼追了上去。

“巴斯顿，把那群卑鄙的家伙吸出来！”

瞅中面朝别墅的零点一秒机会，巴斯顿迅速发动自己的吸附能力，一条长长的钢绳从地上飞了起来，末端吊着几个刚从地下飞出来的小矮人，阿曼几个冰锥飞过去，矮人便一命呜呼，缩在钢丝网里的巴斯顿总算是停了下来，哎哟哎哟地叫着，眼珠子直往天灵盖上钻。

阿曼迅速找到钢丝网的卡口，用力向外扭曲，网打开了，里面竟然还竖着一根根图钉大小的尖针，再看巴斯顿，浑身上下都出现了一个个渗血的小窟窿，虽然不算伤势严重，但总是让人疼得很难受。

“我要杀了这群兔崽子！”巴斯顿大叫着，手向怀里掏去，突然脸色一变，记起了什么：“哎呀，我的占卜牌都用完了！”

阿曼一步跨在他的身前，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别鬼鬼祟祟地藏着，要做什么，滚出来光明正大地做！”

“小曼……”

阿曼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巴斯顿低声说道：“我知道，克莱尔一定没事。”

她这样说是有根据的。

果然，在火光冲天的别墅后浩浩荡荡地钻出些矮人战士，他们中间是一个衣着华丽的人，他抬起手，摸着自己右手的无名指，而后突然停止了动作，“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做得好，阿曼?拉芙莱斯爵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