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玉立连我爸弄不到一垯算了，你也包强求了。我现在还没有能力给玉立找个事情，再说了，就算我有能力，我看玉立雾个样子也到外头弄不成。妈，已经，已经了，你再说这话也没用了。我爸是雾个样子，你就多护着娃一点，不要俩个都打娃，骂娃。更不要给芒上撵咧。你也成天说谁谁都把媳妇娶了，你成天雾个样子，看谁就敢把他女给玉立。给娃寻个事，挣多挣少都无所谓，只当是给娃寻个事情，修心养性，少叫芒上人笑欢。”

“你说着对呢，对着呢。我还准备给你说呢，我想给玉立买个三轮车，叫他一天到桥口给县城拉个人，nia又会开车，叫他拉人挣钱去，挣多挣少都是nia的，他也就不给问妈一天要钱了，……”

“妈，你是想当然呢，还是问玉立咧？车要买回来，雾个不开，你还咋办家？”

“嗯，他开呢，开呢，你把工资发下来了，给我寄三千元，一个三轮车就三千元，我给他买个车，叫他连你爸各干各的，省得一天打闹惹人笑欢。”

“三千元能买个啥样的三轮车？能用住吗？玉立雾个样子开车，你放心吗？……”看到母亲急切的面容，我冷静的问。

“嗯，咋开不了！”母亲不高兴了，瞪了我一眼吼：“照四轮车都能开，三轮车还开不了？你寄钱就行了，再包管么多咧！不给沃寻个事，成天叫沃守到屋一天连我打捶闹棒的就能行？”

看着母亲蛮横的样子，我的心里不舒服极了，真想说：“一天光会想当然！车弄来，万一出个事，你后悔都来不及！”然而想想母亲的话，玉立天天闲着也真不是个事儿。

“妈给你说，你把钱寄回来，寄回来了，你就不操心给玉立找工作了。雾个样子到人面前光丢你的人呢。到时候管不住不说，再顶起安起连你弄，妈说你一个女儿娃还咋办家！就叫他到屋，我给他买个车，叫他自己给自己挣钱去，我又不要他的钱，他高兴很！玉立挣钱了，你爸也就连人不胡来咧，咱屋就安然咧。”

听到母亲的话，我的心里一热，不由自主的问：“妈，那你啥时要呢，我过完年去了，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发工资。”

“没事，没事，你工资啥时发下来，你啥时寄就行。这俩天就先连这么个捂弄住，只要nia给咱不乱跑就行。”

正月初四，满库早早的来了，母亲兴奋的忙前忙后，张罗饭菜。玉立远远探探头，迟疑的脚步被母亲热情的吆喝声惊动：“哎，玉立，你满库哥来咧，进去么，进去，进去！进去连你哥说说话。”

尴尬的玉立却转身想去上楼。我和满库冲出房间，拽着玉立来到父亲的房间，父亲转身出了房间，向后院厨房走去。

“玉立，哥连你姐走家，你暂时先到屋忍耐一段时间，哥一有机会就把你带出去，咱到外头干咱的事情，不连芒上这些人打交道。哥这会儿还在天津站商场呢，说了不算，等哥有了自己的办事处，说了能算的时候一定把你带出去，你放心。估计时间也不会太长，你到屋先好好呆一段时间，该弄啥弄啥，不要老把自己闷到房子。……”

“就是的，玉立，姐说你不管弄啥，到屋都好好的，有啥事实在不行给姐打传呼。咱都努力一点，你也收敛一点自己的小毛病，首先把个人卫生收拾干净，到时候去了城里，也就适应的快了。等姐连你哥带你出去，咱就再也不回这个堡子。你好好到屋锻炼锻炼，只当是为到城里做准备。

玉立满脸的激动，不断的点头答应。看着他乖奸的样子，我的心里都是痛，一种不舍的感觉油然而生。

“玉立，那你送你姐连哥不？看你姐连你哥俩个背咧两个被子，不行，你把你哥连你姐送嘎，送到火车上。你再回来。”站在门口嬉笑的母亲提议。玉立点点头，答应。

“哎，赶紧的，去把你的衣裳换嘎去，看雾个样子就能行！”听到母亲的话，玉立拔脚便向二楼跑。

“慧娟，妈说你也走家，给娃一点钱么，你都挣钱的人咧，少给一点，也包给多，娃心就高兴咧!”母亲看着玉立的背影，转头向我说。我摸摸自己的口袋，连五十元都没有。正想张口。

“哎，我给，我给！”满库掏出自己的钱包，里面三张一百，零钱一堆，他抽出一百。

“少给些，少给些，给的多了，沃一时就花完了，可给自己买啤酒喝呢，医生不让他喝酒！给一点是个意思就行！你家出门也要用钱呢”母亲看着满库的钱包嬉笑着说。

“就是的，你少给些，给的多了就把娃害咧！”看到满库给钱，我真的尴尬不已。

满库依然拿着一百元塞向玉立，不顾我和母亲的阻挡。玉立躲闪着，死活不接那红艳艳的百元大钞。尴尬的满库不知所以。

“少给点，你少给点娃就要咧，！”母亲再次提议：“给上二十块钱就紧够了！”

满库拿出三十元，再次给玉立，玉立红着脸，依然不肯接，只是眼睛透出渴望的光芒。我接过钱，打发所有都出去，把钱塞进玉立的衣兜。

玉立满脸激动，红着脸大声真诚的说：“姐，等你结婚了，我也给你哄娃！我会哄娃！”

看着高出我一头多的玉立，我的心一下子碎了，所有的生气，怨恨一下都没有了。昔日玉立背玉娟的样子全部闪现在我的脑海。看着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竟然说出九、十岁孩子的话语。也许那是他心里最大的记忆。

“好！姐将来等你哄娃！”替弟弟整整衣服，突然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给弟弟说，却不知道哪句更重要，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转。我只觉得他完完全全被这个家毁了！

“姐，你哭啥呢，你哭啥呢！”玉立傻傻的问，意外的伸手替我擦眼泪。

“没事，没事！姐没事。姐就是走家，觉得有些不放心！玉立，姐给你说，你到屋，好好呆着，等着姐，姐有能力了，姐一定把你带出这个家。再不要连咱妈、咱爸硬着来咧。硬着来对你没有好处，只有坏处，姐说你听话，长大咧，要会想问题呢，不要钻牛角尖。……”

“慧娟，走些，走些，看时间来不急了，你连娃有啥话到路上慢慢说，到路上，你家姊妹俩个慢慢说！”母亲在房子外面催促着。

玉立听到我的话，轻松的笑笑说：“走些，走些，嗯，我能知道，要你说呢！”他背上被子，走出房门。我和满库来到厨房，向收拾碗筷的父亲告别。

“走走走！你家走，你家走！到外头好好的，好好的，我就不送你家咧！”父亲满脸笑容，用手指着头门口的玉立，示意着不送的原因。

母亲和弟弟一块送我和满库向中线路上走着。满库和玉立走到一起，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不得而知，但不时的笑声让我很舒心。

母亲走在我旁边，躲开满库低声说：“慧娟，妈给你说买三轮车的事，你一定要记着，给玉立买一辆三轮车，叫他出门拉个人，送个客，虽然挣钱不多，但起码不会再连你爸打捶，惹人笑欢。他有事干了，你爸也就不着气了，他就会开车出门挣钱去。家气平顺，玉立的媳妇也就好订了。妈没有钱，你能知道！订婚的钱可给你蕞姨还了，要不是沃些，妈也不问你要钱。这任个借钱不容易，妈也不想给她谁开口。屋有了就花，没了就跐磨着。唉！……”

听到母亲那一声重重的叹息，三千元，三千元似乎能挽救家庭的一切。我觉得自己怎么着都要替母亲解开这个难题：“妈，三千元够不够？能买一辆车吗？……”

“够！足够!我都打听咧，三千元就能买一辆车！”母亲兴奋的打断我的话说。

“要买就给娃买个差不多的，能开的住的！你问好，叫我爸也把车看嘎，再不要糊哩颠懂的就给买回来，还有就是把玉立问好，看nia本人愿意不愿意，再说给回买的事！”

“嗯!你再说差不多的，估计……，嗯！妈也不好说，你再有钱了，多寄些也能行！”听到我的话，母亲一脸的欣喜。

“多寄些，你就要多等一点时间，去了，拿到手上的钱，只有二千四百元，那你就再等两个月，我就能给你把钱攒齐。”

“行行行！两个月时间不长，看车，选车，也得时间，到真正买，两个月时间一点儿也不长。”母亲冲上三轮车的我大喊：“慧娟，妈说你不急，两个月就两个月。

县城候车室里，寥寥无几的旅客。玉立找一个干净的地儿，把被子放下来。安静的坐在那里，眼睛看着旅客时间表。站在不远处的我，看着玉立那迟钝，傻呆的面容，抖嗦、讨要的外形，心里难受之极。自己身着羊绒大衣，头戴羊绒礼帽，脖子上围着羊绒围巾，皮鞋，手套，和弟弟站在一起，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愿意我的弟弟那样龌龊，我不愿意我的弟弟被人小瞧，可我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能给他带来一片祥和的天空！

掏出衣兜里所有的钱，走到弟弟跟前，再一次把钱塞到他的衣服里：“玉立，姐说你回吧，一时上车时间很短，你也送不上去，你把被儿给姐背上，你哥他背一个，我俩安哩安心的就上车咧。省得到时候你又下不了车，那就麻烦了！”

玉立的眼睛湿润了，没有推辞。定定的盯着我问：“姐，你啥时就能连我哥能把我带出来，我实在不想给那个屋呆咧！再呆就死了。”

“一有机会，姐肯定想着把你叫出来！你也改掉你身上的懒毛病，这样，到外头才能呆得住。你放心，你的事，姐一定记在心上！”

听到我的话，玉立站起身，仔细的给我背好了被子，拽平大衣，围好围巾，戴正帽子，挥挥手，嬉笑着走出候车室。看着玉立的背影，心痛的感觉又一次升腾。

回到蓉城的我身无分文，满库留下了二百，几乎空手返回天津。攒钱，攒钱，成了我心中的头等大事。吃着家里带去的珍子，单位发的米，油，面，用着公用的煤气灶，每天最大的支出是买菜，一块半钱的菜，一天三顿。晚上炒着吃，早上留着用，走时带到单位中午一个馒头再就着吃。一个月六七十块钱的生活费。。衣服不敢买，鞋子不去看，能节约的东西绝对不浪费。做饭打热水，买菜最便宜，从不逛集，更不去商场，不知道肉是什么滋味，不知道品牌东西拿到手里，穿到身会不会回头率百分之百。我只知道钱早日到家，弟弟有一个安宁的去处，不要再被父亲追着用砖砸。

两个月后，工资卡上终于攒住了三千元。乐滋滋的我拿起工资卡，打算去银行提钱，寄款。突然传呼响了，快步跑向IC电话，听到满库欣喜的说话声：“贺儿，给你报告两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领导给我明确说过几天他不忙了，他带我去换秦皇岛的经理！好不好？”听到满库的话，我精神一振，连声说：“好好好，太好了！哪个领导说的？”

“王总和孙总说的！”满兴奋的说：“等我到秦皇岛就有自己独立的地方了。等我稳定下来，我就把玉立接过去！”

“好！第二个好消息呢？”

“嘿嘿，也不算是个啥好消息！就是我发十月份工资了，你猜多钱？”

“多钱？”

“三千五！我把以前借的钱都还上了，等下个月再发，咱手上就有钱了！”满库兴奋的几乎喊了起来。听到他的话，我的心却酸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贺儿，你怎么不吭声？今天周末，你忙什么呢？”

“我正打算去银行提钱，……”

“没生活费了？”满库性急的问。

“不是，我妈过年给我说她想给玉立买个三轮车，叫娃自己开车拉人挣钱去，嫌我爸连娃总着气，想给娃寻个事。我答应给咱妈寄三千块钱，这会儿钱差不多够了，所以我想去银行把钱取出来，再到邮局把钱寄回去。”

“你垯来么多的钱呢？你一个月的实习工资八百元，这刚从车间出来，调到办公室，……”

“有！卡上有三千元……”

“那你不吃饭了？你先包急，我给你寄五百元，再多也没有。昨天我刚给人把账还了。咱都凑和着给前行。”

“不用了，不用了！我再一个星期就发全勤工资了。”

“哎！二十一二块钱，能弄个啥！你包急，我立马给你转账，咱是一个单位，一个银行的，转账快。你给你自己把生活费也取出来，省得跑路。”满库不容分说的挂掉电话。我的心里一阵阵的感动。

走出二公里，银行取出三千五，又去邮局全部寄回家里。拿着邮寄凭据，我的心像吃了蜜一样的甜！终于，我可以靠自己的双手给家里寄回钱财，那种骄傲真是难以形容。回想起昔日母亲羡慕别人打工挣钱的样子，想想她拿钱时的得意，不由得笑出声。这个周末虽然寂寞依旧，但是快乐，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充满了心灵。

车间实习结束，进入新的办公室，看着周围的同事，无所事事的我兴奋，激动，恐慌，像小学生一样定定的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找来的产品说明，仔细的看着。突然‘嘀嘀嘀，嘀嘀嘀’清脆的传呼响起，我一看，是老家的。跑出单位，来到IC电话前,想听听母亲兴奋的说话声。

“妈，你钱收到了？我给你多寄了五百，是满库给我的钱！”电话通了，兴奋的我向母亲‘邀功’

“收到了！沃话不说了，不说了！慧娟，你不胜叫李满库把玉立引出去吧，这到屋一天都弄不成，成天连人挽蛋蛋打锤呢，看这日子就能过嘛！你给李满库来说，叫他把娃引出去！”

“妈，你不是给玉立买车呢嘛，钱都寄回去了，你咋突然是这样的想法？满库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把玉立带出来！玉立要在是个正常娃还好说，玉立雾个样子，必须是满库有一块自己说了算的地方，才可能把玉立引出去，就当是给娃换个环境，那还能凑合，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满库咋引呢嘛！”

“引出去，引出去！满库站商场，就叫玉立也跟着站商场去！只要引出去就行咧，管他弄啥呢！”母亲不耐烦的说话声，就像扔垃圾一样，急切的想把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儿子塞到满库的身边。

“妈，你先耐住性，把玉立哄几天，我听满库说领导打算让他去一个小办事处，单独管一摊事，我就不知道这事啥时能成。成了，立马就把玉立引出去，办事处满库说了算，那样就好办了。”看到这样的母亲，我压住愤怒，为了弟弟，耐下性子说。

“既然是个这，那早引两天可怕啥呢？玉立到屋实在一天都没办法弄！你给满库说，给满库说！”母亲紧声督促，似乎一刻也不想看见玉立。

生气的我不由得吼：“早引几天，是你说了算的事情？一个精神不正常的娃，你让满库给垯垯引？自己的娃，自己都想不尽责任，总想给谁跟前塞呢？满库住的集体宿舍，白天站的是商场，……”我话还没说话，耳边便传来‘嘟嘟’的盲音。

气愤无耐的我放下电话，胸口一阵阵的抽痛，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重新插上卡，拨通了满库的传呼。站在单位大门口，看着那雄伟，现代的集团大门，工业园区内到处一片生机盎然的嫩绿，而我却像站在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顶头的阳光，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可以驱走我的心中的寒冷。

终于电话响了，传来了满库的说话声：“贺儿，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找你了？”一句开玩笑的话却让我说的那么没有情趣。

“哎，不是的，不是的！你别生气，我不是雾个意思，不是雾个意思！……”满库紧张的连声道谦。而我却不知道自己的话该怎么问出口。

“那你什么意思？”顺口而问，提不起半点精神向他解释。

“我意思是说，领导不是答应我去管理一摊嘛，我这一段时间更应该好好表现。争取早一点提升。所以，……”

“那这几天你没见着领导？领导也再没给你说啥？”

“领导倒是看见了，但是领导很忙。贺儿，换一个办事处经理就能么容易的嘛！换别人，领导肯定得考虑公司资产，账目，交接等都得平稳，不能出差池，提前把消息泄露了，你觉得被换人的心里能舒服？领导肯定也得做好准备工作，出其不意的交接。咱还能追着人问？再说了，这几天，我的心里也很忐忑，毕竟咱从来没有独立干过一摊，万一去了弄的不好，辜负了领导的信认就不好了。”

“没事，你肯定没事！咱学的就是管理，营销、会计、市场调查等等专业知识很丰厚，再说你在销售一线也锻炼了那么久，产品本身很熟悉，一个落后的商场能管好，一个办事处说白了也就是多了几个商场和售后服务，我相信你也能管好！‘天下无难事，只怕用心人’咱这么用心工作的人肯定没问题。你好好干，我也去上班了。”

“你说的对，你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底多了。对了，你刚去新的部门，什么都好吧！”

“好！就是闲的人能发疯！办公室九个人，除了两个人偶尔有工作外，其它人都闲着。一点事儿也没有，唉，不知道咱是不是穷命，忙碌习惯了，这种环境还真有一点吃不消。”

“嗨！你不管，这种事不是咱们说了能算的事儿，没工作，你也正好休息一下。跟大家搞好关系就行。工作了，不像咱们在学校念书，每天都有新知识，新技能，办公室就是雾个样子，你别着急，慢慢来。咱们都去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