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檐外的雨被连日的雨水堆积，此时正顺着低处的方向流去，汇聚成一滴滴珍珠大小的透明露珠，滴滴垂落，只是一瞬间便打散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雨停了，空气中那股冷冽却依旧没来得及散去，在一个小小的风德镇蔓延开来，遍布了所有角落。

顾大娘的泪水已经枯竭，在布满褶皱的脸上流下一道道无色的泪痕。她整个人瘫坐在冰凉的夹板上，手指支撑着抵在甲板上，开始细微的颤抖。

老头坐在交椅上，再次喝下一杯凉透的茶水，如同他喝酒的姿势，一饮而尽，却是无色无味的。他从前并不喜欢饮茶，所以苏暖很少看见他饮茶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双唇抿在了一起，把头侧到窗外，这种无奈是苏暖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希风和斧龙帮扯上半点关系，那他注定无望了。

顾大娘的反应出乎苏暖的意外，她并没有再次跪着双膝，一步步走来，不再满脸的泪痕，止不住的抽噎。

她倒在上面，整个身躯犹如一个空壳，支不起力气，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而这种涣散却是注定的，这种结果，她早就想到了。

整整二十一年，她早已失去了灵魂。

苏暖看着这个失去灵魂的女人，心里亦是百感交集的。这份焦急不仅仅是对她，更是对靳冥的。

而靳冥依旧如初的躺在床榻上，异常的安静。

苏暖似水的眼眸深深的望着这个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子，眼里的的一股力量在潜移默化中凝聚起来。

她转过身，异常笃定的望着老头。

“师父，尽管如此，不尝试下什么知道？那都是上代人的恩怨了，我不信那个怪神医性格如此孤僻。”

这话音刚落，内室却是一片寂静，连她自己都有种错觉，她的这句话被已然被风吹的一干二净了。

老头久久凝视窗外的眼睛终于注意到了这抹快要吹散的风，他转过头，极小的眼睛里充斥着所有杂陈，所有的信息都再告诉苏暖，这不可能。

“为什么……”苏暖不甘心的说出了三个字，却在一瞬间被妇人绝望的话语打断了。

她颤抖的双臂不知道从哪里使上的力气，支撑着站起身来，她涣散无神的眼睛如同窗外那片飘渺杂尘的云，虚无的很。

“苏大夫。”一声叫唤，在场所有人目光都投向了她。每个人都带着一份不一样的心。

妇人看着苏暖，又像是再看窗外的云，她转过身，走向靳冥的方向，只抛下淡淡一句。

“算了，我不在乎了。你们就告诉我，我还能陪他过上几日。”顾大娘一面看着靳冥，坐在床榻边，痴痴的握住靳冥修长的手，好像做出了决定。

苏暖痛心，她眼里所看到的一切都让她撕心般的疼痛，她的不甘愿里夹杂着一点私心，是对于靳冥的。

老头如实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三月，至多三月。”说的云淡风轻，可又有谁听得出，里面的滋味。

苏暖的心跟着一提，三月，这个数字如同芯片植入一般输进她的脑海，从此不能自拔。尽管如此，她似水的瞳孔中依旧带着一丝旁人无法看透的笃定，她的视眼从未离开过那个白净的少年。

请原谅她的自私。

顾大娘听到了这个答案，她的心情无疑是最复杂的，旁人所能看到的那份理解，仅仅只是同情罢了。只有经历了同等的生死离别，才能切身的体会，这种骨肉分离的痛处。

靳冥的昏迷是暂时的，大底是浑身灼烧般的疼痛已经到了他的底线，这具肉体凡胎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其实苏暖早该发现的，为何他的唇角会惨白，为何她的脸色会如此的虚弱。他必定在一个又一个无人的黑夜，独自忍受着这份痛苦。

那身影在她眼前倒下的片段，一幕幕反复的在她脑海里重播，再重播，成了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沦陷的画面。

这个男人，她辜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颗挂在她腰际的绿色玉石再也没有亮起来过。它冰冷无奇，放在手心沉重的很，就像一块天然的石头，毫无特征……

而那个原本属于她的医药空间，也在好不知觉中失去了魔力，就算她自此没有使过，但是她也不想再打开那个世界。因为她知道，在哪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靳冥来说都是以中国折磨。她答应过阎王，也答应过自己的心。

李沛珍怕苏暖冷，趁着大会儿凝重的情绪，想走到窗棂边把窗户关上了，毕竟刺骨寒凉的风吹透了，就只剩下冷冽了。

她转过身，拉紧苏暖的衣衫，怕她再次感冒了。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暖此时的表情淡定的很，她纯白而娇嫩的脸上尽显出一份同龄人没有的沉着冷静。而偏偏这种淡定，让李沛珍心里莫名的涌动起来，她看不透苏暖的脑子里再想些什么。

“娘亲，推我下去。”

“嗯？”李沛珍忙着给苏暖扣紧衣衫，她的瞳孔被苏暖眼里的漩涡深深的陷进去，跟着大脑都迷失了方向。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她唇角合上的抿动。

苏暖很有耐性，她异常认真的脸很平常的看着李沛珍，殷红的唇再次抿动起来。

“推我下去，我要开门就诊！”

这话却是听的分明，让李沛珍放在苏暖胸口的两双手为之颤抖，松开了紧拽的衣襟。

她的唇角开始抿动，忧愁的眼眸无法淡定的看着苏暖，她不敢确定，苏暖还能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

她尽量让自己颤抖的喉结镇定下来，发出温柔平心的声音。

“暖儿，可不要闹了。你这身子怎么能下去就诊。”

“不碍事的。”没等李沛珍说完话，苏暖就笃定异常的接了过去。她坚定的眼神直直的看着李沛珍，像是在告诉李沛珍，她觉得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很显然，李沛珍被苏暖这话给吓着了。她的眼睛开始恐惧对视苏暖的眼，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的女人。惶恐间她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老头，她抱着所有的希望和祈求看着老头，只望他能止住苏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