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一向是个有主见的人，他看待所有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而苏暖的突如其来的兴致，或者说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李沛珍为之担忧。

她觉得苏暖是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做出这种悲愤的事情，来作践她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其实不是的。兴许只有老头能够从苏暖的眼里看出几分，虽然他不知道苏暖的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但是他能肯定的是，这份笃定不是空穴来风的。

既然是她决定好的事情，谁都规劝不好吧。

而且单从另一方面来想，他觉得让苏暖再次开诊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苏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大半，这几日看似柔弱虚无的神态只是来自她的内心，那种对于现下生活的无奈。若是能通过开诊让她恢复精神，对于她的脚上也是有帮助的。

想到这里，他言简意骇的同李沛珍说了几句话，据此来说明苏暖重新开诊对她的身体并无大碍。

李沛珍虽然时常点头，但是从她无法掩饰的忧愁中，可以看出，她心里依旧是不放心的。而老头把她最后一道希望都砸碎了。

她无奈的低下头，看着笃定十分的苏暖，吃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应允了。

换上了几件厚重的冬衣，李沛珍走到轮椅身后，一步步朝着门扇的方向推去。走之前苏暖还特意转身，回眸看了一眼靳冥。他虚无的面色已经得到了迟缓，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该醒过来了。

“师父，这里便拜托你了。”她想老头会意了一个颜色，朝着靳冥和顾大娘的方向。

老头很快就明白了，难得认真的回了她一句。

“放心吧。这里有我呢。”

……

不是自己走的路，迎面吹来的风都觉得不一样，李沛珍相比靳冥的推法，靳冥会让她更安心。当然不是李沛珍的问题，她双手紧紧握着这把轮椅的手柄，对于这个生疏的椅子，推的很慢，很小心。

这种感觉，只是来自苏暖的内心。有那么一瞬间，就连苏暖自己都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离楼道还有一段距离，李沛珍就停住了脚步，生怕发生一点点的不测，她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只是转了一个方向，让自己对着楼梯口。

等到确认安全后，才朝着楼梯口喊道：“阿牛，阿牛……”

那时汉三正好在整理药柜，一侧头正好看到李沛珍和苏暖的身影，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在裤腰带上抹了抹手，两步就跨上了楼梯。

“来了，苏母。”

“小心昂，阿牛。我走在前面给你看路。”李沛珍满眼的不放心，她双手悬在半空护着汉三背起苏暖的模样，小心谨慎，一刻都不得松懈。

“诶，苏母放心吧。”

说着李沛珍背过身子小心走在前面，一步步倒退看着汉三把苏暖给背下来。最后小心的放在一边的交椅上，有跑上去拿轮椅。

李沛珍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察觉出屋外吹进的几股凉意，又连忙走出去，关上了对面的两扇门，只留候诊室的一道侧门，中间有一道墙阻拦者，倒也少了风。

苏暖不想让李沛珍担忧，她知道她是个多心的人，语气劝说自己不冷，倒不如让她关了窗户，安心的好。

待汉三把轮椅拿下来了，她才重新坐回了轮椅，李沛珍把她推到了就诊的台面上，其实这个位置也是正好的。不是那个原本的椅子不能做，而是这个轮椅坐习惯了。

苏暖恐怖的发现一旦什么东西习惯了之后，就很难在改变了。

苏晴从苏陈氏的内室里出来，大底是听到了屋外的动静。她一手搀扶着苏陈氏，小心走了过来。

李沛珍看到苏陈氏出来了，连忙过去想要搀扶她，显得几分担忧。

“娘，那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苏陈氏推开李沛珍的手，在空中左右摇摆，口气依旧具有十足的威严。

“我再这么待下去，迟早得闷死了。暖儿下来了也不同我说声，我这心怎么静的下来。”说着就加快了脚步，想要快步走到苏暖的跟前。

苏暖听到苏陈氏的声音倍感亲切，虽然奶奶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多天了，但是苏暖整日呆在楼上很少看见苏陈氏，李沛珍估计苏陈氏年迈所以总不让她上来。

她急迫的转头想要走过去拉起苏陈氏的手，却因为双腿的束缚让她动弹不得，幸亏汉三发现及时，连忙走到轮椅后面给她转了身子，推倒了苏陈氏的身边。

尽管苏陈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她看见苏暖的时候，眼里的所有柔情就都用尽了。她张开双手，把苏暖环在她的胸怀里，想要给她所有的关爱。

那一瞬间，苏暖的鼻子是酸痛的。奶奶给她最特殊的感觉，就是她懂得苏暖。不论发生什么，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够会意。只要一个拥抱，就能溶解心里所有最刚毅，最深的东西。

苏暖像一个孩子般贴在苏陈氏的怀里，贪婪的汲取她怀里的一丝暖意。在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抹去了眼角星点般垂落的泪水，再次抬眸的时候，已经不留痕迹了。

她抬着头，看着苏陈氏嘴角已然扬起了从未有过的笑意，她的嘴角该扬到一个弧度了。

“奶奶，暖儿已经好多了。不日就可以亲自下厨给奶奶做菜吃了。”

苏陈氏眼里依旧噙着一抹私有若如的泪，她低着头，枯燥的双手抚摸着苏暖凝脂般洁白的脸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天那么冷，怎么下来了，我的暖儿。”

苏陈氏和李沛珍虽然不是亲生母女，但是她们有一点却极其相像，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细致入微的很，且关怀到无微不至。

苏暖依旧仰着嘴角的笑意，露出她嘴角下的两个不深不浅的梨窝，看上去调皮不少，一晃又似回到了原来那个少女般的模样。

“奶奶，暖儿在呆下去可要像你一样闷坏了，神智都跟着迷糊起来，反正这几日就诊的比较少，想着老头也累了，我便自愿出来待他几日。”

苏暖的一席话说的云淡风轻，听上去好像完全是便宜了老头的样子。但是苏陈氏怎么不知道苏暖这看似娇容下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