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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玟最近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

自打得知了丢失的小外甥女的消息, 她是吃不下睡不好，辗转反侧日夜煎熬，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那个孩子……居然已经死了。

她感到不可思议, 却又如释重负，这卑劣的心态让她感到羞耻，可让她和盘托出，她又不够有勇气——如果有勇气的话, 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能说了，但当时她没有, 所以现在再说, 只会让她失去一切。

虞融雪这几日也很是失神, 做事总是丢三落四，有时候正练着琴, 手却停了下来, 要别人提醒才回神。

很久以前，她发现了大姨家妹妹丢失的真相, 当时她跟母亲都想过要坦白, 可是孩子没找回来, 如果那时候坦白, 外公外婆肯定不会再认她们母女俩，而现在, 孩子彻底找不回来, 更是不能坦白了。

人一旦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心里就会生出鬼来。

干什么都觉得别人看透了自己, 虞融雪还好一些，虞玟去世时她还小，也不曾见过妹妹, 虞玟却不一样，她一闭上眼便做噩梦，几天过去，人变得无比憔悴，眼下乌青一片，瞧着真是令人心疼。

只是没有人有功夫关怀她。

虞外婆大病一场，下不得床，没人好过，柚柚被带回了家，作为她的亲人，他们有权继承她的一切财产，这些年柚柚攒下了很大一笔钱，她平时除了日常必需品及绘画用具外没什么花用，但谁都不会动她留下来的钱。

虞玟病了几天，一直没跟宋家那边联系，直到她渐渐调整了心态，准备将这件事带入坟墓里，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时，她心中那种不祥的预感却愈发沉重且真实，让她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妈，你没事吧？”

虞玟扶着太阳穴，她今日参加的一场很盛大的音乐会，国内外的音乐家都有演出，作为如今国内炙手可热的青年钢琴家，虞融雪也受邀其中，待会儿她们母女便要上去表演四手联弹，正是受瞩目的时候，虞玟要是身体不适，那今天的安排就得调整。

虞玟勉强笑了笑：“没事，很快到我们了，我喝点水就好。”

虽然她这么说，但虞融雪还是很担心，虞玟喝了两口水，不知是不是虞融雪的错觉，感觉母亲的脸色确实好转了几分。

等到了她们的节目，场上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背靠大树好乘凉，虞玟又是全国最大钢琴连锁学校的校长，女儿虞融雪更是知名的青年钢琴家，可以说今天在场的，除却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们之外，她们就是分量最重的。

但虞玟仍旧在走神，甚至弹错了几个音节，这在外行人听来也许没有什么，可虞融雪瞬间就察觉到了母亲的心神不宁。

很快地，这种心神不宁迎来了原因。

就在音乐会即将结束，整个场馆气氛最热烈时，虞融雪看见了宋季同。

她先是高兴，以为大姨父是来看她们演出的，可很快她就意识到并非如此，如果是来看演出，怎么会是那样冷冰冰的表情？！

冰冷的、厌恶的、满怀恨意的。

虞融雪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来的不仅是宋季同，还有星延哥跟清鹤，以及宋爷爷宋奶奶，外公外婆——他们怎么全来了？

虞玟也心惊肉跳，她曾经心虚过一次，就是被女儿发现她与生父还有来往时，愧疚这种情绪，慢慢地压抑住也就消失不见了，多年后得知柚柚的死讯，她才再度开始心虚，这一次，比往常更甚！

当着这么多同行、业内大佬名人的面，虞玟居然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

当然她知道，她不能跑，即便宋季同面色冰冷，她也还是上前打招呼：“姐夫——”

刚叫完这声姐夫，迎面而来的就是宋季同用尽全力的一个耳光！

打得虞玟眼冒金星嘴角裂开，半张脸很快肿了起来，连话都说不清楚！

在场的人都惊了，要知道虞玟之所以能发展这么快这么顺利，背后少不了宋家帮扶，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记者跟摄像机呢，当众撕破脸了？

虞融雪尖叫一声：“大姨父——”

挨打后，虞玟不仅没有生气没有愤怒，反倒别开了视线低下了头，不得不说她这样的表现十分耐人寻味，宋季同很少打女人，更是因为女儿的丢失，对于女人态度更加温和，他死死地瞪着虞玟，几乎要泣出血来：“你好得很，虞玟！你好得很！”

虞玟眼神惊惶，她藏着这个秘密快三十年，一朝被质问，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个丢失的女儿就是宋季同的逆鳞，被他知道了自己当初做的蠢事……她心里铺天盖地只剩绝望。

眼角余光看见了养父母，老两口面上只有恨意，虞玟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不顾被打肿的半张脸，喃喃着：“妈，爸，你们听我说……”

她一边说，一边浑身发抖。

无法挽回了，绝对无法挽回了……在这样多的人面前，当着记者们的面，姐夫挑这个时候来，就是存着要撕破脸断绝关系的决心来的！

虞外婆病还没好利索，得知当年旧事与虞玟有关，恨不得死去，她问虞玟：“我跟你爸是哪里对不起你吗？小皖是哪里对不起你吗？”

没有的。

没有人对不起虞玟，从始至终都没有。

虞玟连连摇头，虞融雪见状想要求情，往日里外公外婆最疼爱她。她上前去想要帮助外公扶住摇摇欲坠的外婆，却被向来疼她的外公一把推开！

从来千娇百宠的虞融雪愣住了，她莫名有种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感觉，就在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记者和摄像机的面，她们母女俩要身败名裂了！

宋老太太冷笑：“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装什么可怜！虞玟你还是个人吗？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吗？小皖死的时候你不肯说，现在宝宝也没了，你仍然不肯说，你当虞家千金，被庇护的还不够？从现在起，我们宋家跟你势不两立！”

她恨毒了虞玟，如果不是来之前商量好要如何对付虞玟，真想扑上去把虞玟活生生掐死！

那个孩子……那么漂亮又可爱的孩子，就这样没了，她还没来得及抱过她，给她梳小辫子，穿漂亮的小裙子……就这么没了！就这么没了啊！

虞玟自己心虚，根本无力反驳，她知道一切都完了，宋老太太的质问令她那半张没挨打的脸，比挨了打肿胀起来的那半边更加火辣辣，她不懂这些吗？

不，她都懂，她知道是非，分得清黑白对错，正因如此，做出这种事，才更加无法令人原谅。

连不怎么出门的宋老爷子都来了，这件事决无转圜余地，虞玟浑身瘫软，一丝力气也没了，她想辩解、想道歉、想乞求……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记者们疯狂拍着照，谁能想到来拍音乐会能遇到这种大新闻啊！

虞融雪不知要怎么办，只能将求助的视线转移到宋星延与宋清鹤兄弟俩身上：“星延哥，清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求你们帮帮我妈，帮我妈解释一下吧！我妈她人很好的，她是哪里做错了事情惹大姨父他们生气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落泪，因为生得美，于是显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看到虞融雪这副模样，宋家兄弟俩都有须臾的恍惚。

他们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他们的姐妹，因此对虞融雪多有照顾，能帮助她的事决不推辞，你们看，虞融雪长得多好？年纪轻轻，享誉国际，个子高，很漂亮，也很有名望，追求者众，别人提起她，都称呼她为女神，白富美就是虞融雪的代名词，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她自己，永远不会有人伤害她，因为总有人保护。

那另外那个女孩子呢？

她过得怎么样了？

“哦，你不知道你妈做了什么吗？”宋清鹤微微一笑，“既然不知道，怎么走你的户头，给你的舅舅们打钱，在你亲外公死了之后，还养着他们呢？”

虞融雪脸色瞬间一白！

他们真的全都知道了！

“还不明白吗？”宋星延淡淡道，“你们母女俩能这样顺风顺水，是因为你们沾了我妈和我妹的光，不是因为你们本身有价值。”

他克制着心中的愤怒，如果不是一封匿名邮件，他们也不会查到虞玟身上来，即便当年抱走孩子的事已经没有证据——但无所谓，不需要证据，是虞玟就足够了。

她拥有的，宋虞两家赐予她的东西，都得一点不剩的吐出来，他要她们身败名裂，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再也不能抛头露面！

温柔与善良换来的不是感恩，而是欺骗与隐瞒，亏欠柚柚的人要用余生来偿还。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宋家压根没有公馆的意思，虞玟母女发臭的速度简直超出想象，虞玟名下的钢琴连锁学校迅速易主，外公外婆登报发表声明，表示与她断绝关系，从前给予她们母女俩的都被收回，从美名远播到臭名远扬，也就短短两三日时间。

什么叫白眼狼？这就是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