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春默默听着夏恋的诉说，一颗心随着她淡淡的话语翻滚起滔天巨浪，至此他才知道自己心目中那个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妹妹，芳心是那般的深沉，情意是那般真挚无私。一种莫可名状的负罪感如千斤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那个孩子不是怜雪妹妹的，她和兰锦丰根本就是没有夫妻之实。兰锦丰虽然是值得嫁的人，却不一定就是可以嫁的人。这一年多来，怜雪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王妃罢了。”夏恋继续说道，既然怜雪命在旦夕，她苦心经营的所谓的美满婚姻也该戳破了。

“什么？”梅笑春再次震惊了。他以为怜雪的婚姻是美满的，那样的话，自己心里的愧疚方能够减少一些。万没有想到真相竟是这个样子。“雪儿……”低头扶额，梅笑春心痛愈烈。

“这一年，宫廷里的明争暗斗，兰锦阜的觊觎，已经让怜雪妹妹耗尽了心力。如今她……已经油尽灯枯！”夏恋依旧没有回头，尽管声音里有着丝丝颤栗，依然平静如水。

就是这样一句平静如水的话，却如万顷寒冰兜头压在梅笑春的身上，让心胆俱裂。猛地站起身来，一步跨到夏恋的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颤声道：“姐姐说……雪儿……”

夏恋微微一合眼，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我一直在想法子保住她，哪怕只是延长她的生命也好。可是……可是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梅笑春身影一晃几乎摔倒，夏恋连忙伸手扶住他。好半晌，梅笑春才颓然地转身扶着桌边，低声喃喃着。

“天命如此，非人力可为。公子看开些吧！”夏恋说着，转身欲走。

梅笑春听见锦帘的响动才回过神来，慌忙紧走几步扯住夏恋的衣袖，“姐姐，我要见雪儿！”

夏恋顿了片刻，点头说道：“今晨怜雪妹妹突然晕倒，我们自知无力回天。林夫人便命人请公子过来，想必是要和公子商议怜雪妹妹的身后之事。怜雪妹妹曾说，一旦并不能好，死后要回归故土。该怎么做，公子自己掂量吧。”

说着挑起锦帘，以手相让，“公子请吧！”

梅笑春只觉得头重脚轻，五内如焚，仿佛瞬间失去了心魂一般，失魂落魄地跟着夏恋离开西厢房，来到静轩门外。宫婢看见连忙挑起锦帘，夏恋让着梅笑春进来，进了内室，转过屏风来到锦榻前。

林璎珞正在拿着罗帕擦拭着怜雪额上不时沁出的冰凉的汗珠。见夏恋领着梅笑春进来，连忙起身施礼，“梅公子。”

梅笑春直直的看着昏迷在华衾间的怜雪，半晌才看向林璎珞，黯声说道：“林夫人免礼！雪儿怎么样了？”

林璎珞看着脸色雪白，神情有些呆滞的梅笑春，不由大吃一惊，微微蹙着眉看了看夏恋。夏恋轻轻摇头，“林夫人，九王子和秋将军也该回来了吧，我们去看看？”林璎珞迟疑片刻，点头道：“好！”

“公子！”夏恋看着梅笑春说道，“烦劳你先照看怜雪妹妹片刻。”说着，向灵痕等人一招手，灵痕会意，领着宫婢跟着夏恋和林璎珞出了静轩。

房里只剩下了静静地站立在窗前的梅笑春，和昏迷不醒的怜雪。夏恋的意思梅笑春自然是明白的，可是，事到如今他该说什么？该怎么说？说再多的话又有什么用？

好半天，嘴角才掠过一丝如泣般的苦笑，“雪儿啊！雪儿！你何苦啊！……”喃喃低语，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昏迷的怜雪。话语中带着愧疚，带着凄楚，带着悔恨，带着怜惜……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怜雪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浓密的羽睫轻轻一颤，紧接着秀眉紧蹙，仿佛是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一般，一声轻不可闻的喃喃低语自雪白的唇边溢出，“哥哥！”

“啊！”梅笑春如闻天籁，下意识地扑到床边，拉住了怜雪的手柔声呼唤，一如往昔，“雪儿！雪儿！……”

怜雪慢慢地睁开了双眸，一眼看见床边的梅笑春，秀眉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目光中有着疑惑。“哥哥？哥哥怎么在这里？”

梅笑春见怜雪清醒过来，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说：“是林夫人命林叔叫我来的。”

怜雪恍若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想抬手看看自己是否还是那般消瘦，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不由挫败的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想让哥哥看见我这幅样子，却还是被哥哥看见了。”只是两句话，却几乎使尽了她所有的气力，话未说完，便已经娇喘嘘嘘了。

梅笑春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怜雪，好半天才轻轻摇了摇头，略带埋怨却又满含怜爱的说：“雪儿，你这是何苦啊！你纵然是不让我看见你这副模样，难道我就不知道你沉疴染身了吗？自那天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你的身体……”终究是不忍说出下面的话，不忍使怜雪失望，更不忍揪起自己的伤心。

“哥哥！”怜雪微微扯出一抹微笑，安慰地说道：“哥哥放心，我只是……只是产后失于调养，过一些时日就好了。”

“雪儿！……”梅笑春几乎控制不住的要泪如雨下了，咬了咬牙，竭力抑制住满意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勉强含笑说：“我知道！娘亲还等你归宁呢，好好养病，等你病好了，就回去看看娘亲。”

“娘亲！……”千舍万舍，终归还是舍不下那个带给自己无尽慈爱的娘亲，怜雪不觉泪下了。

“好了，雪儿！不要难过，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回去探望娘亲了。”梅笑春一边取过罗帕为怜雪擦拭着泪水，一边轻声劝慰。

怜雪有着片刻失神，随即便露出一抹浅浅的微笑，“嗯！”

怜雪的笑容有着往日的甜美，也有着隐隐的凄凉哀伤，如千支利箭，万柄钢刀般扎着梅笑春的心上，令他痛不可挡，慌忙用手捂住心口，低低的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未完待续）